正月十五,上元節,月圓人圓,花燈滿街的日子。
正月十五,江北雙堂結盟的轟動日子。
天臺山,誓願嶺。
嶺上,是一片廣斜綿延的草坡。
如今時值隆冬,坡前只剩幹癟枯黃的雜草,襯著斑斑殘雪,這裏有著說不出淒愴和荒涼。
一座高逾丈尋的華麗野台,已巍巍地聳立於草坡之上。
誇示著氣派的金黃和代表著喜氣的大紅,更將這座巍峨的高臺裝飾得美侖美奐,華麗中不失莊重。
臺上兩旁,數十張鋪著精致織錦座墊的酸枝太師椅,早已等候著貴賓們的光臨。
可是,在這座由小混親自監工佈置,看來一流的高臺上,此時除了狂人幫全體大小豬仔一共六隻外,居然不見其他任何人。
時已近午,眼看著就要錯過小混發函通告的結盟良辰,竟然連即將結盟的主角——江北雙堂各首要人物也都無一人到場。
這反常的情況,令小混的眉頭深深地皺成一團。
為了策劃這次雙堂結盟的諸項事宜,小混特地提到誓願嶺佈置會場,準備給雙堂來一次熱鬧又令人難忘的結盟儀式。
只是,他打上午等到現在,原本熱烈的興致不僅跌落谷底,甚至,這混混已開始覺得生氣。
小混陰沈的臉色,令深知他個性的小刀等人,不由得為雙堂憂心忡忡起來。因為,他們都知道,只要惹惱了這混混,他可不管對方是誰,準定要讓對方倒大霉。
而這個大霉,絕對不是只有字義表面所能形容恁般輕易了事。
丁仔偷覷獨自坐在對面貴賓席上的小混一眼,壓低著嗓門道︰「喂,偉大的至尊少君,咱們裏面,小混最買你的帳,你過去勸勸他,別發那麼大的火,搞得大家人心惶惶,連一口大氣不敢喘。」
「要勸你去勸。」小刀惶然搖手,耳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混混最恨人家破壞他的熱鬧,該他出的風頭,竟然有人敢擺他的道,他現在可是在氣頭上,誰要是挨近他,鐵成了他的出氣桶,我可不認為自己消受得了這混混的爛心情。」
小妮子吐著舌,輕聲道︰「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小混心情這麼差,別看他平時嬉皮笑臉的,真的發起脾氣來,還挺駭人的呢。」
小紅毛也忙不迭點頭附和道︰「小混凶,以前看沒有。怕怕。」
哈赤早在小混變臉時,就已經跟著心情不好。此時,他除了憂愁滿面,也只能滿面憂愁地替小混難過。
這頭怒獅在心裏頭恨恨地咒道︰「他奶奶的,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名門大派也太過分了,居然敢在少爺第一次如此正正式式主持江湖大事的時候,刷他面皮。等少爺找他們算帳時,老子一定要替少爺好好出這口氣。」
正當小刀他們這廂正猜測著,江北雙堂到底被什麼事耽誤了?以致遲遲未能現身,忽然……
一片急劇而沈實的勁蹄聲,已快速地向高臺這方邊移近。
小混臉色稍緩,伸伸懶腰道︰「嗯,可來了。」
他伸展的軀體突然定在半空,小刀等人走向他。
「小混,有什麼不對?」
「大軍來矣。」小混突兀起身,若有所思道︰「而且傷兵累累,咱們快過去看看。」
不待眾人答話,這混混撮口發出打著旋兒的呼哨。
遠處,立即傳回赤焰長嘶的呼應。
一眨眼,赤焰火紅的身影已自斜坡後躥出,直掠向高臺前面。
小混二話不說,拉著小妮子柔荑騰身落向赤焰背上。
赤焰有如流光一般,自台前倏閃即逝,馬不停蹄地朝來騎方向奔迎而去。
「哇喀!」丁仔搔著頭,匪夷所思道︰「這混混居然只用聽的,就能聽出來人之中傷兵累累,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只這幾句話的時間,赤焰已奔出老遠。
小刀笑道︰「是不是誇張,過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他又回頭交待道︰「哈赤,你和小紅毛留下,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話落,他已和丁仔並肩電射而出,尾隨赤焰之後急追離去。
剛下斜坡,轉過坳口,赤焰已然迎見以雙堂為首縱騎馳來的馬隊。
來騎共約四十餘乘,在『戰天戟』桑君無和『金刀飛龍』白驥的率領下,分成兩列,迅捷且不淩亂地奔近小混。
落在雙堂之後不遠,果然跟有大隊人馬,服飾衣色各異,顯然來自各個不同的門派,他們行進的速度,很明顯的放緩許多,仔細望去,其中竟有不少人身上猶自裹著血漬滲然的繃帶,明顯地帶傷而來。
這隊人馬之後,則是身做鐵血堂或飛馬堂衣著打扮的壯漢押隊護送。而他們所護送的,竟是由健馬所拖拽著的軟兜,軟兜上所躺無一不是重傷之人,有些顯然昏迷不醒,有些正斷斷續續地發出低沈呻吟。
難怪小混竟能在老遠之外,便已猜出來者傷兵累累,原來他已聽見這些順風飄至的呻吟之聲。
此時,赤焰已迎上以雙堂為首的騎隊。
飛馬堂既然能以馬聞名,當然他們各個首要胯下所乘之騎,無一不是良駒。
鐵血堂雖然不像飛馬堂專做駿馬生意,但是英雄重馬的道理,自古不移。故而,他們所騎之馬雖非龍駒,卻也都不致太差。
因此,當赤焰發現迎面而來的同類中,居然還有能令它雙目為之一亮的名流,不禁激起這匹大漠神駒一較長短的雄心。
於是赤焰張狂地放聲唏聿長嘶,發出唯有馬類才能明白的挑釁叫喧。
那些原本安於韁轡服從主人駕馭的眾騎,驟聞同族強者野性奔放的嘶嘯,本能地想要尋聲隨往,於是紛紛低嘶相應,引起騎隊間一陣騷動。
尤其是跑在前頭昔日曾為馬群之首的幾匹駿驥,在聞及赤焰挑戰之後,更是意氣風發地抖耳噴鼻,唏聿相合,直要掙脫駕馭之手般地不安分起來,搞得馬上騎士不得不低喝著,加強力道方始控制住坐騎。
隨著這場騷動,來騎如飛的速度,瞬間緩了下來。
小混見狀,忍不住脫口大笑︰「兒子噯,瞧你幹的好事,才這一照面,你就弄得人家江北雙堂坐立難安,你簡直是存心替你老爹我出氣嘛!不過你看,事出有因,而且這麼多人抱傷趕來捧你老爹的場,這個面子已經給得夠大了,你就安分一點,別再搗蛋。」
笑聲中,小混啪地賞了赤焰一記大響頭,提示牠不准再胡鬧。
桑君無和白驥雙雙策騎上前,苦笑不已。
桑君無搖頭地嘆笑道︰「小混呀,狂人幫不光是人狂而已,連坐騎都不落人後的一起張狂吶。」
小混故做無奈地攤手笑道︰「沒辦法,我向來叫赤焰小子做兒子,久而久之,牠還真以為自己也是新新人類了呢!」
國字臉,濃眉鳳目,滿面正氣的飛馬堂堂主白驥,在旁含笑道︰「神駒不愧是神駒,果然了通人意。」
口氣微頓,這位精於相馬的北地大魁語含捉狹地接著調侃道︰「既是經小混幫主親自調教,牠會誤認自己是人,實在也不足為奇了。」
「那當然。」小混狂言道︰「本幫主立幫最終的目標,不但要將幫中人、馬調教的夠狂,將來就連所用的一切兵刃和器具,也要叫牠們懂得表現出唯我獨狂的樣子,這樣才算勉強符合本幫的形象。」
「又有人在臭屁了。」
隨後而來的小刀和丁仔,忍不住要對小混這番話表達一下衷心的意見。
小混瞪了他們倆一眼,擺譜哼道︰「又有人皮癢了是不?想拆本大幫主的台,也得看看場合嘛,今天是我和白老堂主第一次見面,你們就不懂得在他面前替我留點好的形象?」
白驥豪爽笑道︰「小混呀,咱們今天雖屬首見,不過有關你的種種,我可是從逸兒和他的侍衛那兒聽得太多太多了,再加上江湖之中的諸般傳聞,我想,以我對你的瞭解,你是可以不用考慮保留形象與否的問題。」
「講這樣……」小混憋笑道︰「老堂主,你說話未免也太實在了嘛!」
眾人見這混混連吃癟都是一副『我的本事』的自嘲德性,不禁又是一陣哄笑。
等他們笑夠了,小混這才轉入正題,問道︰「桑老大,眼前這光景,究竟是出了啥事?還有,你們怎麼會搞到現在才來?而且……」
他溜目逐漸跟上的大隊人馬,接著又問︰「怎麼可能這麼巧,各大門派的人全都走在一起了。」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桑君無凝重道︰「但是,說來話長,你先看看那些昏迷不醒的人,他們似是中了某種獨門奇毒,竟無人能解,大夥兒全巴望著你能救得了他們。」
提起正事,白驥不禁臉色一沈,陰鬱道︰「便是連逸兒和華山派的小雙絕孫公子也全躺下了吶。」
「怎麼不早說。」小混一聽這事,瞪眼叫道︰「虧你們這兩個老大人還有心在這裏聽我瞎掰兼打屁,你們就算想表現自己的定力高超,也不是挑這種時候嘛!」
他話沒說完,人已掠向傷患之處,無禮地留下面面相覷的北地兩大巨豪。
小刀聽到自己堂兄小雙絕孫浩文居然也來了,而且中毒昏迷不醒,懸念之下,自是無心為小混的無禮,做什麼客套性的圓場,告聲罪便與丁仔、小妮子一起衝向後頭,準備幫助小混救傷患。
「這些老大人真奇怪……救人如救火……不懂嗎?見面……客客氣氣做啥……該先說重點……」
遠遠地,猶可聽見小妮子嘀咕的語聲隱約傳來。
白驥微愕半晌,隨即尷尬苦笑道︰「咱們可不真是只顧著寒喧客套這些浮面的事,反而本末倒置地忘了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吶,多少年了,就沒有人敢對老夫如此實話實說。」
他語氣微頓,接又慨然笑嘆道︰「在這個凡事講究圓滑狡飾的武林裏,小混他們能夠完全不顧旁人之眼光,始終以一貫地坦然和率直處世,難怪要被那些矯情之輩稱之為狂人了。」
桑君無詳和苦笑道︰「小混他們雖狂,卻是狂得至情流露、真實可愛,像他們這般特質的孩子,我還是首次遇見,更慶幸能與之相識相交,像狂人幫如此能夠托心托命的朋友,於今江湖之中幾近絕跡了。」
白驥讚同的一笑,他們兩人撥轉馬頭,朝後揮手,著令自己所屬繼續前進,趕往誓願嶺。
從他們二人有志一同的動作與默契看來,這江北雙堂就算尚未經歷結盟儀式,也早已在彼此中同盟了。
※ ※ ※
黃昏時刻。
先前一陣驟來的飄雪,將嶺上嶺下粉妝成一片皚皚世界。
此時雪已停,卻有薄霧迷濛。
襯著將昏的天色,四野顯得有些晦沈而又不太真實。
原本空曠的草坡上,如今矗立著幢幢黑影,那是前來結盟的雙堂人馬所搭建的油布帳篷。
坡上,依舊是那座高臺。
只是,此時臺上除了一層薄雪覆蓋之外,四下俱無一物。
熱鬧呢?
熱鬧已由臺上轉往台下。
江北雙堂在華山派掌門古如帆和武當長老飛鶴道長率同各大門派代表的見證下,以一個簡單但隆重的結盟儀式,正式締結同盟。
那些原本美侖美奐的厚重布帷和帳幔,在結盟儀式之後,被小混一聲令下給拆了。
倒不是小混嫌這次結盟不夠熱鬧,才找那些東西出氣,而是天公不作美,好端端的竟突然降起雪來。
小混為了使那些重傷之人不受風寒且便於照料之故,靈機一動,索性將裝飾在臺上的布帷帳幔拆下來,繞著高臺柱腳圍了起來,變出一座臨時行宮。
如此一來,不僅眾傷患有了擋風避雪的地方,連身分較尊的各門派代表,也有了像樣的住所休息,無需和雙堂所屬的弟兄一起去擠帳篷。
各門派的大人物們有了符合身分的合宜休息之處,自然紛紛誇讚小混未雨綢繆、應變機靈、智高捷敏……。
樂得這混混像只喝足老酒的癩蛤蟆,陶醉得不得了,連眼睛都笑眯得只剩一條縫。
這混混如此飄飄然的陶醉之貌,再加上他那典型的狂態,所組合成的形象,只有一句話可以淋漓盡致的加以形容,那就是——小人得志,不可一世!
小妮子和小紅毛就為了這句既貼切又真實的形容,被趕出去照顧傷患,不準參加由小混親自主持的各大門派高峰會議,以免他們繼續破壞狂人幫大幫豬從未擁有過的完美形象。
小混為了這場準備審判各大門派遲到因由的高峰會議,還特地佈置了一座議事大廳,以招待諸門派的權責。
至於這所謂的「議事大廳」,其實不過是台下一處較寬敞的空間,以一塊大紅布簾和外界區隔開來,並攏著一圈原先置於貴賓席上那些鋪有錦墊的酸枝太師椅。
太師椅的中間,以石塊搭著一座臨時火籠。
此刻,火籠內已升起熊熊營火,將這座別出心裁的議事廳烘烤得暖呼呼,簡直熨貼人心極了。
布簾掀處,小刀與丁仔奉命負責知客,正一左一右肅手垂腰,畢恭畢敬地延請應邀而來的各大門派掌門和代表入廳。
便是連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小雙絕孫浩文和飛馬堂少堂主白駿逸,也在軟兜的伺候下,由人抬入廳中,參加此一難得的盛會。
眾人魚貫入廳後,不約而同環目打量四周,不禁對小混如此費心安排此番議事,報以會心一笑。
只是,當這些權貴們仔細思及小混平素正常時的種種行為,他們不免要為自己等人如此倍受禮遇的受邀而來,大感受寵若驚。
有人已在心裏暗自嘀咕道︰「怕就怕,這混混不知道又要出什麼怪招整人了?」
待眾人各自坐定之後,布簾外,丁仔拉起嗓門,唱喏道︰「貴賓就座完畢,有請狂人幫大幫豬,天才混混,曾能混入座……」
「來呀……了!」
小混在哈赤的陪侍之下,腳底邁著戲臺上的八爺步,嘴裏哼著咚咚鏘咚鏘的曲兒,晃呀晃地晃入他精心佈置的議事大廳。
眾人剛剛還在暗自嘀咕,狂人幫幾時竟也正經八百的召開起什麼高峰會議?
此時,驟見這混混如此戲劇化的不正經入場,總算覺得狂人幫終於恢復了平時的正常。那些原本還提著心吊著膽接受禮遇的人,這下子總算可以安下心來,輕鬆一下。
小混入廳之後,環顧一匝,滿意笑道︰「啊哈,該來的都來了,很好。」
孫浩文和白駿逸兩人並肩而坐,他們臉上猶有毒創初愈後病態的嫣紅,神色間亦殘存著些許憔悴之態。
顯然這次中毒,著實令他們吃足了苦頭,弄得元氣大傷吶。
這時,他們二人聽見小混這句大輻套小輻的話中話,立刻敏感地互望一眼,心裏暗自苦笑忖道︰「你這混混親筆點將所設的鴻門宴,豈是尋常人參加得起的?識相些的傢伙躲都來不及,哪還有什麼不該來的人,有膽子敢硬往裏面湊。」
白駿逸不禁暗裏環顧著在座之人,只見依序坐有︰華山派掌門『君子劍』古如帆,其師弟——也就是孫浩文的老爸——『雪中劍』孫玉為,之後為小刀、丁仔和小混三個狂人。
而武當派的飛鶴、飛雲兩位道長,則和少林寺此番前來為雙堂結盟做見證的戒律院兩大長老明心、明性兩位法師高倨上首。在他們之下,則是昔日與小混有過數面之緣並曾並肩作戰過的崑崙派代表『紅面韋陀』鐵鷹。
鐵鷹左側則坐著黃山派『掌上飛霜』杜松海,泰山派的『玉面金槍』韋升,點蒼派的『天南一劍』玉飛鵬,以及此次結盟之主角,桑君無和白驥這雙堂堂主。
甚至,連平時都罕為涉入江湖俗事的東北馭龍神殿,這次也因為小混具名主持雙堂結盟,為表重視起見,特地派遣他們的北地庶務總管戰家興前來與會。而這個顯然像商人模樣,於江湖之中名不見經傳的戰家興,此時自然也成了小混這場高峰會議的座上賓。
反而,身為地主的天臺派,非但掌門未到,便是連代表之人也沒派來出席這次的雙堂結盟儀式。
顯然,這天臺派明擺著不將小混或雙堂放在眼裏。
打量過在座列位名宿之後,白駿逸有感而發地暗忖道︰「乖乖,小混果真是媚力廣大呀,光看在座這些來參加小混這撈什子高峰會議的前輩們,一個個都是跺腳可撼江湖的重量級人。更甭提,那些個負傷休息中的其他名宿,無一不是在武林之中頗具身分地位的大佬。而這混混真有本事請動他們來此參加雙堂的結盟儀式,他們究竟是相中小混的哪一點?何以他們會如此甘心放下身段,和這個號稱武林打混界的頭號天才一起混?」
在白駿逸的眼裏,能夠請得動這些江湖中的大佬、武林裏赫赫有名的權貴,已經是面子十足的事。
但是——
「唉……」
小混懶懶地一屁股將自己塞進太師椅中,無精打埰地哀哀長嘆一聲。
凡是知曉小混脾氣,或者聽過江湖傳言的人,大約都明白,當這混混開始如此裝模作樣時,他鐵定是有話要說。
因此,在座這些見多識廣的武林前輩亦不開口,只是以詢問的眼神,有趣好奇兼而有之地望著小混,靜待他的下文。
「怎麼會這樣?」小混懊惱地瞪著眼前列位武林名宿,埋怨道︰「為什麼你們家的掌門們,大都沒來參加這次江北雙堂的結盟大典?」
頓了頓,這混混狂謔接道︰「怎麼,他們是嫌本大幫主的名氣不夠響亮,還是認為江北雙堂的面子不是很大,所以才請不動他們的大駕光臨?」
這混混說話的口氣有夠狂,扣下的帽子也實在大。
桑君無和白驥倆惟恐如此重話,弄個不妥,立刻要得罪在場各大門派,害得他們不禁老臉微見動容,正待發言圓場,緩和一番……
少林明心法師呵呵一笑,代表發言道︰「小混幫主,您說笑了,當今武林中,誰不曾聽說︰『江北倨雙堂,江南唯一莊,湖中神秘宮,均無混混狂。』這幾句話,若非有特殊事故,各派掌門豈會臨時變改行程,而不前來參加如此盛會。」
「真的?」小混睜眼道︰「到底是啥特殊事故?竟有這麼大的魅力,能將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一起給勾引走了?」
黃山派的代表『掌上飛霜』杜松海手拂短鬚,微訝道︰「難道小混幫主尚未聽說,有關日月山莊於日前遭危一事?」
「沒有。」
小混乾脆得不得了︰「打從我抵達這誓願嶺之後,便忙著佈置雙堂結盟的會場,每天接觸的不是老闆就是工匠,完全沒有與武林中人聯絡,我哪會去關心什麼江湖新聞。」
他歇口氣,接又道︰「而等我搞定這裏以後,由於風雪太大,咱們狂人幫也就懶得出山。算算日子,咱們待在這鳥山上與世隔絕,前前後後已經超過一個星期,別說江南日月山莊出事我們不知道,就算江北有人造反,我們也一樣是莫宰羊(不知道)!」
武當的飛鶴道長驚訝道︰「這前些日子的那一場風雪,聽說是近十幾年來最為淒厲酷寒的一次。據貧道所知,貴幫並無準備任何禦此嚴寒之物,你們既未下山,那麼……」
微頓一下,飛鶴道長有些納悶地問︰「你們又是如何度過這場暴風雪的呢?」
「熬過的。」
小混和丁仔異口同聲地回答。
他們兩人雖然說的話相同,可是臉上表情卻有天壤之別。
小混臉上盡是得意至極的微笑,丁仔卻是一張苦得足以滴出汁來的苦臉。
小刀見眼前列位前輩大人顯然不明所以,是而輕咳一聲,表情穩重,但眼底帶笑地補充說明道︰「本幫的大幫豬於會場佈置完成的當天,見天氣有逐漸轉壞的趨勢,於是心血來潮,決定賭上一把。」
孫浩文首先忍俊不住,噗嗤一笑,搶言猜測道︰「小混是不是要賭誰最能耐得住風寒?」
「答對了。」丁仔苦笑著接著道︰「真格的是,他娘的辣塊媽媽不開花。」
這位空空門的少主,竟無視於在場俱是前輩之流,居然如此自然流利地出口成髒,不由得令這些老大人們一怔之後,同感哭笑不得。
但是,丁仔對他們的反應並不以為意,只是繼續發著牢騷︰「原先我也認為這場賭有意思,誰知道老天爺偏偏和咱們過不去,不但不懂得收斂一下大風大雪。反而,天色越晚風越急雪越密。咱們幾個人坐在雪地裏,真他娘的不是味兒,那不光是刺骨的寒風直往骨頭裏面鑽,就連雪花兒落在身上化成了冰水也直往骨裏滲,那種冰寒透心入骨的滋味,沒嘗過的人絕對想像不出有多麼淒冷。嘗過的人,除非是瘋了,否則絕不會想再試一次。」
說著說著,他還似模似樣地打了個冷顫,彷彿餘悸猶存,那樣子逗得聽他說話的人全都忍不住發出一陣輕笑。
孫浩文強憋著笑意,問道︰「咱們幫裏上上下下全都參加了這次的賭局?」
小混瞟眼道︰「只差你一個人啦!」
孫浩文眼見風向不對,立刻轉舵,舉手告饒道︰「我可是奉幫豬之令,固守邊疆崗位不得擅離,所以才沒到的吶。」
「你還記得自己的軍令?很好。」小混嘿嘿怪笑道︰「這樣子咱們待會兒才有帳可算。」
孫浩文知道小混準是為了自己大意中毒一事,打算大作文章,這下子可讓這混混逮著發飆的好藉口,他只得在心裏暗叫聲︰「苦也。」
『雪中劍』孫玉為一聽小混口風不對,憑他對這混混的認識,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於是,為解愛子之危,孫玉為故意轉變話題,笑問︰「小混呀,你就這麼忍心,讓望姑娘也跟著你在冰天雪地裏挨凍。」
「當然!」小混不假辭色道︰「不這個樣子,怎麼叫做夫唱婦隨嘛!再說,我這個坐豬(主)位的,做事一定要公平,下面才會心服口服。所以呢,不光是我那親親小妮子有參賽,就連不會武功的小紅毛也參上一腳,陪著我們坐在迎風的大岩石上數雪花。」
「哇!」白駿逸咋舌嘆笑道︰「做你老婆的人真可憐,做你家幫兵的更可憐,沒事居然還得陪著你一起泡風雪,他們可真命苦。」
「誰說他們命苦,或可憐?」小混義正辭嚴道︰「我這是在磨練他們,讓他們明白江湖可不是這麼好混的,別以為可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說不定哪天狂人幫走衰運時,就得借這門雪遁的功夫逃命哩,現在不先訓練訓練,萬一將來真要用的話,他們哪會呢?更何況……」
這混混嘿嘿一笑︰「他們現在陪我泡風雪,只要有本事,可就有銀子拿,不吃虧的啦!」
在場的老大人聽完這混混的強辭奪理,忍不住一陣哄笑。
「如此說來……」
點蒼派的『天南一劍』玉飛鵬不禁調侃笑道︰「小混幫主對貴幫所屬的磨練,真可謂用心良苦嘍。」
「然也!」小混一副找到知音,想要一吐為快的神情道︰「你就不知道呀,我為了他們好,可是時時刻刻都在動腦筋、找機會訓練他們,他們卻一點都不懂得感激吶,像這次,我特地和玉皇大帝商量好,向他借來風神雪神,苦心安排了近十年來最厲害的一次暴風雪,想教他們雪遁,結果……你知道怎麼了嗎?」
玉飛鵬聽他掰得跟真的一樣,亦是童心大發,湊趣笑問︰「結果怎麼樣了?」
小混重哼一聲,洩氣道︰「結果,那天還不到半夜,我就已經有三名幫兵叛逃,躲進山洞烤火去了。剩下的,是我期望最深的第一副幫主和第二副幫主,可是他們也很不給面子,居然只撐到隔天淩晨,就大叫受不了地走人,留下我一個人獨守空野,真是令人傷心。」
「空野?」
杜松海納悶道︰「這話是何意思?」
小混嘖舌道︰「就是空曠的原野嘛,我總不能說是獨守空閨吧,那可是我老婆才用的字眼哩。」
眾人被他逗得又是一陣好笑。
華山掌門古如帆笑問道︰「那麼,你獨自一人又守了多久的空野?」
「三天。」小混得意地伸出三個指頭,嘿笑道︰「正好讓我和玉皇大帝,還有風神、雪神打了三趟八圈。要不是他們連褲子都輸給我了,再也沒得東西可輸,我還不太想放他們回去吶。」
小混這話說得輕鬆好笑。
但是卻叫眼前這些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輩們笑不出來,此時在他們一個個人的臉上,明顯地流露出震驚、訝異和不可思議的神色。
有誰能夠在狂風暴雪中坐守三日而安然無恙?
就算在這三天之中,不斷地運功抗寒,這可也需要多麼深厚紮實的內力才做得到?
在場的眾人,無一不是武林名家,無一不是功臻上乘的高手,他們不禁自問,如果換做是自己,能不能在恁般風雪淒厲的情況下,在毫無遮攔的雪地裏安安穩穩地坐上三天?
他們的答案,全然是否定的。
直到此刻,除了與小混算有深交的華山派和江北雙堂的人物外,其餘那些向來早已習慣目高於頂的前輩高人,終於在震撼中,以一種全新的、不敢輕視的心情,重新估計眼前這個看似吊兒郎當,彷彿難登大堂的超級混混的分量。
小混環顧各大門派諸權貴們的臉色,相當滿意於自己所帶給他們的震撼。
他在心裏暗笑道︰「他娘的蛋,少爺不放點風好讓你們聽聞,你們還沒人當本大幫主像回事。日月山莊又算啥貨色?臨時出點狀況,就值得你們的掌門去拍人家馬屁,我這事先邀的約,反倒給你們隨便派個代表就能打發了嗎?真是差多差多!還有,這個混蛋的天臺派,就近也算是個地主,居然連半個鬼影子也不見,真他奶奶的,擺明著不當少爺是一回事嘛!很好,你們天臺派以為自己很神氣是不?沒關系,咱們山不轉路轉,遲早有機會朝上面的。到時候,你們自然會知道不給本幫豬面子有何悲哀的下場。」
這混混心裏嘀咕著,眼珠子也滴溜溜地轉著,一抬眼,瞧見孫浩文笑得頗有深意,他突然想起……
「對了。」這混混猛地朝太師椅的扶手一拍,叫道︰「咱們不是在審……談你們家掌門被日月山莊給勾引走的故事嗎?怎會轉到咱們狂人幫打賭這檔子事上去?」
他本來脫口要說審判,一想到這些大人們還沒受審的心理準備,總算是即時改口,以免有人嚇出心髒病。
小刀和丁仔這兩個狂人幫的老鳥,卻已聽出小混未盡之意,於是紛紛拋給他一個轉得真硬的會意眼神,暗地偷笑不已。
少林寺的明性大師莊重道︰「適才明心師兄所謂的特殊事故,乃是指日月山莊於八天前的夜裏突然遭到天神教大舉襲擊……」
「什麼?」
小混他們三人不約而同怔叫一聲,打岔道︰「天神教已經摸上江南?」
話落,小混他們不禁因為自己等人,連打斷別人說話都如此有默契而呵呵失笑。
明性大師倒也不因自己說話遭人打斷而有所不悅,他只是微一頷首,接著道︰「正是,不過日月山莊雖是寅夜遭襲,但正巧當夜江南五傑與四公子因故留宿莊內,是而能夠聯手禦敵,擊退進犯的天神教。」
「真的!」小混習慣性地揚了揚右眉,吃吃一笑︰「這可真叫,留得早不如留得巧吶!」
泰山派有『玉面金槍』之稱的韋升,沈穩笑道︰「非但如此,日月山莊更於那場惡戰中生擒了三名天神教的教徒。」
「哦……」小混拉長聲音,恍然道︰「這就是為什麼各大門派的掌門老大們急巴巴的改變主意,不來參加雙堂結盟大典的原因?他們全都跑到江南去,想親自見識見識天神教長得什麼德性,是不?」
慈眉善目的紅面韋陀鐵鷹讚賞道︰「小混幫主果然聰敏過人,你大概也明白,對於這個神秘的天神教,咱們中原武林知之有限,但是光從昔日的少許傳聞聽來,此藏邊異教實非易與之輩。而在他們銷聲匿跡近百年後的今天,重現江湖之後便明顯地衝著中原武林而來,此事豈能不令大家擔憂?各派掌門為了要更深入地瞭解有關天神教之一切,這才臨時改變行程前往江南,打算聯合審詢那二名天神教徒。」
「不是我要罵人。」小混狂態復萌地撇嘴哼道︰「不過,這些掌門老大們實在是有夠笨。」
這句話立刻令在場各大門派的代表臉色倏沈。
小混不等他們發作,揮揮手,接著道︰「你們用不著擺出這種臉色想嚇唬我,本大幫主既然敢當著你們的面罵你們家掌門,保證是有原因的。」
華山掌門古如帆轉圜道︰「小混,你別再和大家說笑,倒是把話說明白點。」
小混一挑右眉,哼聲道︰「這些掌門老大們怎麼不仔細想一想,天神教既是以其神秘而聞名,一個會被人輕易逮住的小兵兵,又豈能知道多少有價值的秘密?他們這一趟,還會不白跑嗎?他們若想探聽有關天神教的馬路新聞,還不如來找我。本幫主自從二年前隱居後,就一直在挖天神教的老根,我所能提供的消息,鐵定比那些個笨得被抓的小癟三來得多多!要不,少爺我幹嘛費恁大的精神,搞出這雙堂結盟大典,好藉故集合各大門派商量大事。」
小刀見他越說越冒火,知道這混混如果脾氣一上來,說不定當場翻臉,先鬥爭一段這場不信任案,再論其他。就算小混不在乎得罪整個武林,但是眼前這些老朋友的面子,卻不能不賣,於是……
小刀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既然天神教已潛往江南作怪去了,那麼……各位前輩半路遇伏,這又是怎麼回事?是誰有那麼大本事,竟能一舉攔截九大門派諸多高手,破壞本幫大幫主用心籌劃的江北雙堂結盟大典?」
「對。」提起這事,可真令小混恨得牙癢癢,他砰地一拍椅背扶手,惡恨恨道︰「他奶奶的,是哪個不開眼的傢伙,竟敢破壞本大幫主的好事,這筆帳,非算不可。」
他轉向此次前來參加結盟大典唯一的掌門大人古如帆,詢問道︰「古掌門,怎地這麼巧,你們大傢伙兒全走在一起了,還險些遭人一網打盡吶。」
古如帆拂鬚輕笑︰「是這樣子的,我和二師弟他們是在數日前進入棗陽縣時,和飛雲、飛鶴道長及明心、明性大師他們四位巧遇上的,相詢之下,方知大家都是同路,準備來參加這江北雙堂的結盟大典,因此便走在一起。然後,我們在昨夜投宿時,又踫見了其他的人。很自然的,大夥兒約好今晨一起出發,同上這誓願嶺,豈料就在離開小鎮之後不久,便遭人圍堵,展開廝殺。」
一直未曾開口的飛雲道長,此時方始清雅道︰「依貧道之見,因吾等未曾想過參加此次大典,有任何掩藏行蹤之需要,因而才會被人跟蹤而不自知。至於對方,既有圖謀,自然是詳加計劃後,才於山道上狙擊吾等。這也是何以我方人馬傷亡不輕之故。」
小混若有所思地又問︰「那麼……桑老大,你們又是如何和各大門派遇上的呢?」
桑君無沈穩道︰「我與白堂主早行便已約定好,雙堂參加結盟大典的人馬,先於三河尖會面,然後一起啟程往天臺山。這一路之上,尚稱平靜。直到今晨出發後不久,前往的馬探回報說,就在隘門關外山道上,有大批人馬在廝殺。我與白堂主趕往一看,這才發現竟是上回暗裏協助霹靂堡進犯鐵血堂的那個神秘組合,正在阻截各大門派人馬。雙堂自是義不容辭地馳援加入戰局,那組合為首的黑袍人物,見己方逐漸力有不怠,這才下令撤退,但是……」
他無奈笑道︰「由於雙方混戰時間不短,敵人撤退後我方還得忙著醫救傷患,掩埋死者,就是經此一再耽擱,方始延誤了來此的時辰。」
小刀頗覺意外地追問道︰「桑大當家的,你確定阻截各大門人正是上回幫著霹靂堡的同一組合?」
「我非常確定。」桑君無有力道︰「不僅對方的穿著打扮與上次進擊本堂的青衣人物完全相同,便是他們為首的號令者亦如幽冥二老一樣,全做黑袍裝扮,並且二人一組同進同退,加以對方擅於使毒,武功路數又別出一派自成一格,凡此種種,在在證明,他們的確是與幽冥二老為同一組合所屬。」
「幽冥二老?」玉面金槍韋升疑惑道︰「他們是何人?江湖上,似乎未曾聞過這名號。」
「他們是死人。」丁仔嘻嘻笑道︰「是一對武功奇高,又會玩毒,卻已遭本幫大幫豬送終的老傢伙。」
桑君無攏眉微憂道︰「不知打何時起,江湖之中竟又多出如此一個神出鬼沒、暗裏行事的神秘組織,就其所屬的功力看來,此一組合實非易與之輩。」
小混忽然失神地呵呵直笑︰「奶奶的,就因為少爺我在鐵血堂山上,給了他們一點教訓,這些傢伙逮著機會立刻倒打一耙,擺起少爺的道來啦?他們可真叫大費周章吶。」
小刀尋思道︰「小混混,你認為這個神秘組合,故意尋各大門派晦氣,目的只是為了拖延結盟大典,掃你熱鬧的興?」
「事實就是這麼回事嘛!」小混吃吃笑道︰「要不,哪有人打個架,連毒都用上了,還能從早上打到過午?他們根本就是死纏爛打,故意拖延。所以,我才說他們大費周章嘛!」
這說法顯然不能說服各大門派,只見他們全都以懷疑的眼光望著小混。
『天南一劍』玉飛鵬輕咳一聲,莊重道︰「可是……小混幫主,這個神秘組合的實力,如果真如桑魁首所言恁般厲害,他們又為何要費此周章,只是拖延時辰,不令結盟大典順利舉行,而不乾脆設法破壞此次雙堂的結盟大典?」
小混晶亮的眼睛眨呀眨,語氣狂然道︰「因為他們不敢輕易得罪本少爺,還有……」
這混混搓著下巴,別有深意地嘿笑道︰「不管這個組合頭子是什麼人物,顯然地,他是個非常瞭解我的厲害傢伙。」
「怎麼說?」眾人不禁傾了傾身子,表現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小混索性一腿蹺上了太師椅,坐無坐相地談笑道︰「只要是對我這個人有點研究的人都知道,本幫主天生愛湊熱鬧、出風頭,而且除非必要,否則少爺我向來是人不惹我,我也懶得惹人。」
他有趣地瞄向桑君無,似是要他印證這說法。
桑君無輕笑一聲︰「沒錯,根據本堂對你個性所曾做過的分析與揣度,確實是如此認為。」
小混嘿嘿笑道︰「鐵血堂根據江湖上的傳言和我以往的行事種種,分析我這個人的結論,既是如此,那麼這個神秘組合所認為的我,大致也離不開如此看法。所以,按照他們對我所做推論的瞭解,這個神秘組合的負責人一定明白,掃我的興,破壞本幫主特地籌劃的熱鬧,鐵定能打擊我的心情,叫少爺我吃不好、睡不著,外加脾氣暴躁……。」
小混一頓之後,接著又道:「但是,因為這場結盟大典,終究還是舉行了,所以就算少爺我對這個神秘組合非常感冒,那也要在我們踫上他們時,才會找他們晦氣,而不至於主動去挖他們的秘密和老巢,找他們算總帳。也就是說,只要這組合沒撞上本幫主,他們就不會有啥麻煩,如此,他們既已達到報復的目的,也不怕惹本少爺和他們卯上。所以,他們真以為自己能夠一箭雙雕之後,繼續高枕無憂。這樣的解釋,玉老大,你還滿意嗎?」
玉飛鵬恍然輕笑︰「原來如此。但是……聽小混幫主你適才的口氣,好像你並不打算任這個神秘組合如此高枕無憂囉!」
「噯……答對了。」小混嘻嘻謔笑道︰「看不出玉老大也開始瞭解我啦!」
他對玉飛鵬拋個令人悚起雞皮疙瘩的媚眼,接著不懷好意的嘿嘿怪笑道︰「不管這個神秘組合的頭子是啥東西,他如果以為自己能夠這麼容易就料中本大幫主的行事規矩,那就是他的不幸了,嘿嘿……」
桑君無最能體會這一點,過去每每他以為已經夠瞭解小混時,小混不就時常出人意表地給他一點意外驚喜好看。
現在的他,可就學會,別對這混混的種種行為或反應太有把握,免得被這混混挖坑給埋了,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這次,小混顯然決定要卯上這個神秘組合,好給對方來點意外的刺激。
桑君無衷心地同情這個新興的神秘組合。
因為,得罪了這個小狂人,此一神秘組合還能新興多久,可就很難預料囉!
明性法師手撥唸珠,悠然道︰「如果小混幫主能查明此神秘組織的底細,令其無法暗中危害武林同道,那可是江湖之幸。」
飛鶴道長讚同道︰「對方不僅暗裏行事,又擅於使用各類歹毒藥物,若說有誰能制得住他們,不令其荼毒江湖,那人非小混幫主莫屬。尚望小混幫主對此事能夠多多擔待,以期早日揭發如此陰毒之組織。」
小混被這足以號令群雄的兩大門派代表,左一捧、右一讚,早已陶醉得昏了頭,忘了自己是誰。
只見,這混混得意地傻笑不停,連那雙眼睛都已笑得眯成一線。他拍著胸脯,保證道︰「安啦,關於這啥撈子的神秘組合就交給本大幫主來對付好了。道長、大師,你們儘管回去高枕無憂就可以啦!」
飛雲道長含笑接問︰「那麼,有關天神教一事,小混幫主不知有何看法?」
小混尚且陶醉未醒,索性狂然道︰「天神教是什麼東西,就交給少爺我一起打發了事。」
聽這狂言,各大門派不由得俱是一怔。
他們不免心想︰「憑你?行嗎?」
還好這些老大們都還算聰明,心裏雖是如此想法,但至少沒有直接挑明著說,要不然,這盆冷水若是潑醒了小混的陶醉美夢,倒楣的就是他們自己。
小混這廂陶醉歸陶醉,但是突然靈光乍現,想起一件事。
他驀地坐正身子,哇啦叫道︰「對了,我說戰家興戰老大,有件事你一定要轉達給你家殿主知道。」
從頭到尾,一直令人忘記他的存在的戰家興,此時被小混點將出來,眾人方始想起這一號高深莫測的人物。
馭龍神殿素來秉持養晦蹈光的庭訓,如今,戰家興見自己變成眾人眼中探索的目標,只得無奈笑笑。
他拱手問道︰「不知小混幫主有何吩咐?」
小混眉頭微皺,難得正經道︰「你告訴你家殿主,就說是我說的……」
微頓半晌,小混方始有些失神地呵笑道︰「沒想到本幫主一時心血來潮,搞了個雙堂結盟大典,準備招待道上同源,過一個熱鬧精彩的元宵節。誰知道,這下子熱鬧被人攪散了,而精彩得連馭龍神殿都被拖下水來了,真是意外吶。」
他轉望著戰家興,神色湛然道︰「你就告訴你家殿主說,如果馭龍神殿還想繼續過那種不問世俗的清靜日子,就得快快將目前還明著放在江湖上的一些堂口關掉,要不,你們這些堂口馬上就會有樂子。」
戰家興沈吟道︰「小混幫主是否認為,因為這些神秘組合攻擊各大門派時,我也在場之故,方始斷言本殿堂口將會有事。」
小混淡然笑道︰「江湖無風浪三尺,人在江湖,想不沾江湖事,本來就是很難很難的啦!不過,這次你不小心介入的樂子,只是我要你們撤掉外面堂口的一部分原因。還有更甚深的因素,我目前還不能明白告訴你,你回去後,只要把我的話轉達到了,你家聰明的殿主就知道我的意思。」
戰家興聞言,只有點頭道︰「在下一定將小混幫主之言,告知本殿殿主。」
「不光是馭龍神殿要注意了……」小混環顧在場眾人,神色凝重道︰「各大門派也得加強防患才行,以當今武林局勢看來,南有天神教作怪,北有神秘組合搗亂,只怕不久的將來,江湖中就會有風暴產生。各位,大家還是快快回去,趁著這段風雨前的寧靜時刻,好好加強自家門派的防衛和布署才是。」
眾人見一向嘻嘻哈哈的小混忽現凝重之色,加上他剛剛總是有些心神不屬、若有所思的樣子,立刻毫不懷疑這混混一定是敏感地發覺了些什麼。
如今,雙堂結盟的大典既已結束,各門派來此誓願嶺的目的已達,也是到了該回轉山門的時候。
於是,在座眾人紛紛起身離席,互道珍重。
崑崙派的『紅面韋陀』鐵鷹朝小混拱手笑道︰「鐵某在此代表崑崙派受傷的弟子,謝過小混幫主你的救治。」
「好說,好說。」小混難得像樣地擺出武林大爺們道別時客套態度,揖手回禮道︰「鐵前輩您慢走,恕在下不送了。我已令小妮子留下藥方一箋,於貴派受傷弟子下榻之處,此藥內服外敷,療效頗有靈異,相信定能使貴派弟子於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健康,痊愈如昔。」
孫浩文和白駿逸見這混混居然如此似模似樣地和各派老大人寒喧應酬,他們不禁驚訝地瞪大了眼,怔怔然地張大了嘴,一副看見天開了、地裂了似的表情。
他們可真被這混混嚇得不輕吶。
小混不是沒瞧見小刀他們的神情,但他卻無動於衷地轉身,朝其他前輩拱手話別。
「各位老大人慢走。」小混溫文爾雅道︰「同樣的傷藥藥方,每家都有。在下以為來日江湖必多殺伐,各門派不妨多備些良藥,以應不時之需。或者,各位及門下弟子行走江湖時,難免有些傷危,常備此藥,必可派上用場。這是小子一點點心意,當作今日與各位前輩結緣之禮,不成敬意,但盼笑納。」
小混的言行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不僅嚇壞了孫浩文他們,更令各大門派的貴權們大出意表。
眾人紛紛在心裏暗道︰「這曾能混顯然不如外界之傳言那般狂妄幼稚嘛,足見江湖傳言,多數非實。」
這些老大人們心之所思,亦表現於臉上,他們紛紛對小混抱以最祥和慈愛的笑容,高高興興地各自離去。
桑君無雖也感覺這混混的態度大大的不對勁,卻在未明所以之前已被小混推出議事大廳,和白驥兩人茫茫然地苦笑著離開。
廳內,剎時人去室空。只除了狂人幫幾員大將外,就只有白駿逸一個外人。
小刀和丁仔端坐如常,正好整以暇地將雙手放在火籠上烘烤著。
他們倆對於孫浩文和白駿逸此時臉上的神情,同樣地視若無睹,好像小混剛剛的態度就是這混混平時正常的表現。
小混確定廳外無人偷聽之後,拍拍手,呵呵笑道︰「好極了,送走了這些呆呆錘錘的老大人,咱們可以開始為所欲為的嚴刑逼供啦。」
「來人呀!」這混混用力一拍椅背扶手,吆喝道︰「本幫刑堂何在?」
小刀施施然起身,沈著笑道︰「在此。」
孫浩文終於發現情形不妙,愕然道︰「你……你……剛剛又在演戲了?」
小混斜眼睨視著他,半躺入椅內,哼道︰「本幫主若不施點小小手段,你們倆的爹會恁般心甘情願地安心離開?」
孫浩文閃身想逃,但是丁仔早已先一步攔在出口。
他苦笑一聲,望向小刀,不帶希望道︰「麟弟,人家說胳膊肘沒有往外彎的道理,你不會幫著小混混來整治你堂兄我吧。」
小刀無奈地聳肩攤手道︰「文哥,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吶!你又不是不知道,當今武林之中,又有誰得罪得起狂人幫歷代以來最最『偽大』的幫豬?況且……」
他做作一嘆︰「怪只怪咱們當初交友不慎、遇人不淑,一不小心被誘拐入幫,如今,這只大幫豬只要一抬出他的豬位特權,咱們若不含糊三分,往後還怎麼朝下混哩?」
白駿逸一旁,慶幸道︰「還好我不是狂人幫的一份子,你家幫豬的權威壓不到我頭上來。」
「是嗎?」
小混斜躺於窄窄的椅上,蹺著二郎腿,挖著鼻孔道︰「非我幫弟子,竟勞動本幫耗費心力相救?刑堂,你說這是犯了本幫哪一條忌諱?該處何刑?」
小刀強忍笑意,瞎掰道︰「此乃犯了勞動大幫豬筋骨之罪,理當……理當……」
小混睨眼催道︰「理當怎麼樣?你倒是說呀!」
那邊,丁仔比較狠毒,呵笑著建議︰「理當癢無赦如何?」
如今,只要是在江湖上混混的人,沒有不知道狂人幫幫主有一項令人聞之可笑、嘗之喪膽的活法寶,那是任何人都不願招惹的恐怖刑罰。
白駿逸一聽丁仔居然做此建議,不禁怪叫道︰「他媽的,你好毒呀,竟然想叫小混用蝨子對付我。」
說著,他可不顧自己是否已恢復體力,猛地朝丁仔撲去,準備先修理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賊貨。
丁仔嘿嘿一笑,不讓不閃,接下撲至的白駿逸,兩人互不相讓地扭作一團,演出精彩絕倫的相撲惡鬥。
「噢,開打啦!」小混半撐起身,望瞭望扭打中的二人,呵笑道︰「他們可真自動。」
他重新躺回椅上,嘿嘿怪笑道︰「大帥哥,你違反幫豬之令下山在先,又勞動幫豬筋骨救毒於後,這二罪並發,該當何罰,你自己說吧!」
孫浩文心血來潮,呵呵笑道︰「好吧,要罰就罰重些,就罰我不准回華山去好了。」
「這算哪門子罰?」小混不以為然道︰「你回不回華山,跟咱們狂人幫扯得上啥關系?你若不說出個令本幫豬滿意的答案,我保證你今晚享受定了蝨子大餐。」
「當然有關。」孫浩文老神在在道︰「你可知道,我的未婚妻還待在華山上,癡癡地等我回家吶。」
小混睨眼道︰「那又如何?」
孫浩文謔笑道︰「我不回華山,可就見不到心上人,勢必要兩地相思,這世間,除了相思苦、苦相思,還有什麼比此更苦?所以,罰我不准回華山,就是罰我嚐此人間至苦,這罰如果還不叫重,還有什麼罰可以重過於它呢?你若不信這相思最苦,我建議你將小妮子送回連雲牧場試試。」
小刀聽得拍案叫絕,大叫︰「有理。」
小混聽得噗嗤噴笑,訕謔道︰「我若真把那妮子送回牧場,保證嚐到的絕對是追殺,而不是什麼相思之苦!好啦,看在你如此留戀狂人幫,連受追殺之險都願意冒的分上,算你掰得有理,這次特准免受刑罰。」
孫浩文湊趣拱手作揖,謝個不停,樂得小混大享幫豬威風,醉不勝醉。
那邊,白駿逸因病體初愈,體力不如丁仔,已被制服,提上前來。
小混呵呵一笑︰「少堂主,白老哥,本幫豬向來標榜親民愛物,公正公平,現在特地給你一次機會,你有沒有話要說?」
「當然有。」白駿逸雖是氣喘連連,卻仍然止不住笑道︰「我輸得不服氣,若不是我中毒初愈,丁仔不見得治得住我。所以,我決定加入狂人幫,以便找人替我報仇。」
小刀輕笑道︰「要報仇也不一定非得加入狂人幫不可吧!」
白駿逸豁然笑道︰「當今武林之中,除了狂人幫,還有誰膽敢造狂人幫的反,找狂人幫的幫兵報仇?」
「說得好。」孫浩文同意地直點頭。
「說得妙。」小刀呵呵直笑。
「說得呱呱叫。」丁仔豎起拇指,嘻笑不停。
小混信手一揮,淩空解除白駿逸受制穴道,張狂笑謔︰「好,就憑你能夠如此覺悟,本幫豬特別法外開恩,准你入幫,並任第四副幫主之職。」
白駿逸爽然大樂︰「謝大幫豬成全,現在,我是否可以招兵買馬,復仇雪恥?」
小混賊笑兮兮道︰「只要你不造本幫豬的反,你想找誰復仇雪恥,本幫豬一概不予過問。」
狂人幫裏,惟恐天下不亂的,可不光是丁仔一個人吶!
丁仔見勢不妙,正打算開口收買小刀,但是……
「少君,哥哥我用雪在燒為代價,聘你做殺手,代我復仇如何?」白駿逸已然搶先招兵買馬。
「可!」小刀朗笑道︰「我正覺得缺匹好馬代步,是闖蕩江湖時美中不足之事,你可是要對付空空門的少門主?」
「正是!」
「沒問題。」
他們倆立即擊掌為諾。
丁仔哇啦叫道︰「大幫豬,我找你……」
小混豎掌如牆,打斷丁仔,搶言道︰「大幫豬不宜介入小豬仔們的鬥爭,如此方不失公允之道。」
小刀嘿嘿怪笑道︰「丁少門主,你認命吧!」
他猝然撲向丁仔,總算丁仔機伶,瀟灑閃過。
丁仔一邊躲避小刀追殺,一邊揚聲叫道︰「大帥哥,你剛剛也險些遭人出賣,如今是否有意報復?」孫浩文呵呵一笑︰「只要條件談得妥,區區不反對充任殺手,順便報仇。」
「好。」丁仔軍心大定道︰「你要什麼條件,盡管開來。」
「聽說……」孫浩文轉了轉眼珠,漫天開價道︰「前朝有位康親王,聽說死時皇帝御賜天龍寶劍陪葬,如果你能盜得這柄寶劍給我,要我充任殺手有何難處?」
丁仔正逐漸被小刀逼向死角,他聞言哇啦嚷道︰「大帥哥,要盜墓這有何難?問題是盜來的劍,你用得起嗎?只要那劍露了行藏,你以為皇帝老爺不會找咱們晦氣?你這不是在談條件,你是替狂人幫找麻煩吶。」
「這劍盜不得?」孫浩文故意再問。
「不行,你換把劍偷如何?」
丁仔正設法閃出死角,竟還有暇分心回話,氣得小刀加緊攻勢,逼得他手忙腳亂,逃脫困難。
孫浩文咿唔道︰「既然這樣……好吧,只要你能將傳說中沈於落月湖的『秋霜落虹』找來,我就幫你。」
「成!」丁仔漸落險境,忙不迭急叫道︰「那劍早被我撈出來,正供在我的寶窟裏,你若不怕佩了它有人想搶,送你就是。你倒是快點過來幫幫手呀!」
「既然如此……」孫浩文朗笑一聲,招呼道︰「麟弟,小心背後了。」
話落劍出,半空之中突現一點星芒飛噬小刀後背。
他出手的這份流暢與俐落,端的是名家風範,不落俗流。
小刀好不容易才將丁仔困於一隅,就快有機會下手擒人時,背後攻勢已臨,他只得恨失良機,閃身以避。
丁仔脫困出危,鬆喘口氣,怪叫道︰「辣塊媽媽的,我說鄧小刀、孫玉麟、少宮主,你他奶奶的居然如此迫害於我,未免也太狠毒了吧!」
那邊,小刀已掣出凝魂寶刀,正和他堂兄孫浩文兩人且戰且走,打得好不熱鬧。
這時,小刀聞言,揚聲回道︰「我這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嘛,若不認真點,怎麼交差。」
「辣塊媽媽的不開花!」丁仔好氣又好笑地罵道︰「瞧你說得跟真的一樣,好,既然這樣,老子就擒賊先擒王,先拿下打賞的人,我再看你到哪邊去拿人錢財。」
說著,他轉身撲向白駿逸。
白駿逸卻也不甘示落,馬刀一揚,便又和丁仔殺做一團。
一時之間,這小小的議事廳裏竟也刀光劍影密布,掌風勁氣縱橫,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有刺客闖入,要不,怎麼會戰得如此風聲雷動,叱喝連連。
小混斜躺椅中,單手支顎,另一隻手則隨混戰的四人劃東指西。光瞧他樂得笑不攏口的德性,就知道這場狗咬狗的好戲,看得這混混大呼過癮之至。
侍立一旁的哈赤,對眼前這場龍爭虎鬥,已是看得兩眼發直。
他茫然地搔著自己那頭亂髮,怔然道︰「乖乖,他們真的幹上啦!」
「他奶奶的皮球!」小混忍不住呵呵直笑道︰「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狂人幫的這票鳥人居然這麼容易收買?只要一匹烈馬和一柄寶劍的代價,就足以令他們自相殘殺啦?!這行情未免也太低了吧,呵呵……」
此時,小妮子和小紅毛正好掀簾而入。
他們瞧著廝殺得如火如荼的四人,見怪不怪地問道︰「這下子又是為什麼在動傢伙了?有彩金可賭沒有?」
言下之意是若沒彩金可賭,這遊戲就不好玩了。
進來的二人各自在小混兩旁落座,一副有戲不看白不看的樣子,目不轉睛地瞪著動手的四人。
小混嘿嘿一笑︰「就等著你們來賭了,現在老哥和養馬的一組,丁仔和大帥哥一組,兩邊拚得旗鼓相當,你們賭哪一邊會得到最後勝利?」
小妮子美目一溜,頓成了掩口葫蘆,咯咯嬌笑道︰「我賭你會得到最後勝利。」
小混忙扭頭,只來得及瞄到一團黑影當頭罩落。
「喀啦!」
一陣撞響,小混已被撲來的四人壓個正著,他身下的太師椅吃力不住,砰然一聲四分五裂。
小妮子他們見機得宜,早在小刀等人撲身而至時,躲出老遠,以免遭池魚之殃。
混亂中,可以聽見小混被壓得哀哀慘叫。
還有……
「奶奶的,臭混混,你以為我們是隨便可以讓人拿來賭的嗎?」
「小混混,你以為咱們的戲是這麼容易看的嗎?」
「我要篡位!」
「自相殘殺前,不如先殺幫豬。」
亂軍之中,小混好不容易擠出半個頭來,氣喘噓噓的癟笑道︰「那安吶!」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