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得佛文字工坊 Wonderful Original Atelier

　　眼前，是一片依山傍水的小小村落。

　　雨，綿綿密密的下著……

　　由於近來連日的大雨引發山洪，使得那條環村而過，竟可行筏的迆邐小河，竟也高漲氾濫，非僅水勢洶洶更是混濁湍急。

　　在這個村子尾，隔著所有人家都有些距離。

　　一處背倚奇石，頗見清幽的敞地上，一圈修篁如籬圍著三楹茅屋，自成一片清靜出塵的天地。

　　這個地方，雖是偏遠冷寂了些，卻別有一種脫俗的雅逸。從青竹環立，茅屋隱密的佈置來看，顯然這屋主該是那種不喜人打擾的隱士之屬。

　　此時，暮色漸沉。

　　冷澀的秋雨「沙沙!」直落，合著自茅屋左近聞蜿蜒淌過的嘩嘩流水聲，將這片小小宅院襯托得更加空寧遺世。

　　只是，很突然的，前村方面有十數條矯健若狸的人影，藉著漸沉的天色和霪霪雨幕的掩護，行動如風的躡足潛向翠竹環繞的茅屋。

　　他們身上所穿的服飾雖然花色各異，但每個人臉上全都用黑巾蒙住了頭臉，只露出兩隻眼睛在外面。

　　這些人潛近叢叢青竹之後，並不躁進，一個個反手解下斜揹於背的強弩。

　　這強弩外表看來與一般的連株強弩並無太大不同，只是中間凹槽部份較尋常的強弩寬深了許多。

　　這些潛行之人似是早有分配一般，以茅屋為圓心，間隔三尺一人，散成一個半圓弧形，手持強弩，靜默無聲地包圍茅屋。

　　就在這些人剛剛佈置妥當，又有兩名身著寬袍，蒙頭蓋臉的神秘人物，足不沾地，行若飄風的自村前冒雨而來。

　　光看他們二人行進的身形步法，就知道他們俱是身懷上乘武功的高手之流。

　　這兩人看似平緩，實則迅捷的來到隔著茅屋尚有十丈距離處．便停身負手而立。他們環目打量持弩圍住茅屋的這些人，似是頗為滿意的略做頷首。

　　於是，左面那名蒙面人緩緩抬起他的右臂……

　　持弩等人見狀紛紛探手人懷．摸出一粒粒大若鴿卵的暗紅色彈丸，架於手中強弩的凹槽中。

　　隨著蒙面人物舉臂斷然一揮，伏圍的眾人手扣啞簧，射出彈丸。

　　暗紅色的彈丸如飛蝗群蜂般，穿透雨幕直奔茅屋而去。

　　頓時——

　　「轟隆！」聲響，煙火蓬濺，烈焰四起，三間雅致的茅捨，眨眼之際陷於熊熊火光之中！

　　就在這時，茅屋的屋頂像是突然炸開了般，猛地朝空「砰！」然四射，燃燒著的茅草便如慶典上的煙火，陡然噴灑飛濺。

　　兩條人影則緊隨著這陣迸炸入空的火苗子，自屋內竄騰躍出。

　　竹篁後，埋伏之人但見人影飛閃，不由分說，再次持起火器強弩朝空中人影猛射。

　　空中傳出一陣蒼勁朗笑，只見凌空的二人雙手連揮，那陣激射而出的彈丸，像是撞上一道無形的牆，尚未抵達目標便已爆炸四濺，無數煙硝挾雜著火星，有如掀天巨浪般倒撲翻捲，猛地朝眾蒙面人藏身隱伏之處爆濺直落。

　　埋伏的眾人不由得被這波逆轉而來的火雨逼得驚叱連聲，紛紛閃躲走避，露出形藏。

　　這時，原本凌空的兩條身影，也已毫髮無損的飄然落地。

　　仔細一看，這兩人竟是一對年屆花甲的老夫老婦；而那老婦背上，正以毛毯裹駝著一個白胖可愛，年約三歲的奶娃子。

　　這個孩子偎在奶奶背上，自覆蓋著他的毛毯下，露出一隻晶瑩黠亮的丹鳳眼兒，眨呀眨的望著十數名蒙面人各自亮出兵刃逐步逼近自己，居然安安靜靜不哭不鬧，一點也沒有尋常小孩受驚害怕的模樣。

　　花甲老人望著逐漸收攏包圍圈的眾人，衣袖微振，不屑的負手輕哼！

　　只這微微的一個動作，卻令眾蒙面人立即收步停身，以緊張戒慎的眼光盯著眼前老人；顯然，這老人令這群圍襲之眾頗為忌憚。

　　花甲老人目注立於較遠處那兩個神秘蒙面人，冷聲嗤弄道：「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小龜孫，擺出眼前這等架式，打算尋的是哪門子仇？叫個像話的傢伙出來放個屁吧！」

　　左面那蒙面人重重一哼，尖著嗓門森冷道：「君老頭，虧你是個江湖名流，沒想到說起話來，居然如此粗魯不文！」

　　「怎麼？」姓君的花甲老人嘿嘿嘲訕道：「嫌我老頭子說話不中聽？你這個小混蛋未免也太過於孤陋寡聞了吧！江湖之中，誰不知道我老頭子向來見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我老頭子的風度與涵養，是留給那些有風度、有涵養的朋友們領受的吶！對你這種鼠輩，現下的態度，已經是高抬了你。」

　　「老匹夫……」

　　左面那蒙面人暴跳如雷的喝聲方起……

　　另一蒙面人爾雅的輕輕揮手，打斷他未完的咆哮，安詳道：「據聞君家『笑月劍法』的原創人，『九霄落虹』君尚義是個遊戲風塵，老而彌辣，而且語多訕謔，幾近尖酸的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

　　「九霄落虹」君尚義呵呵笑道：「你這小子可比身旁那混球有教養多了。看來，你才是這票鳥人的頭頭，是不？我老頭子到底哪裡得罪你們，居然值得你們動用『血霹靂』來放火燒我的房子？」

　　為首的蒙面人一擺衣袖，平淡道：「通常，在類似的情況下，受襲之人大都會先問我們是誰。難道，你不想知道？」

　　君尚義以嘲弄的眼光睨著對方，嘿然道：「既然你們全都蒙面而來，就表示不想洩露身份。就算我老頭子問了，你們可能說老實話嗎？我老頭子何許人也，豈會開口問那些無用的廢話。」

　　蒙面人似乎頗為欣賞的點了點頭，爾雅道：「不錯，君家人果然不入俗流。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換個立場，或許我們還能成為忘年之友也未可知。有時，天意的安排，真令人好生懊惱。」

　　君尚義抹去臉上的雨水，故作附合道：「是呀！人生因緣本就難測。小伙子，聽你說話的口氣，看來你也是當人差、領人糧，替人跑腿辦事的高級嘍囉。我倒是對那個有本事網羅你這樣人材的主子，有點好奇了！不過，你還沒回答我老人家剛剛的問話。」

　　就在這時，著火的茅屋已「轟！」然一響，完全倒塌下來。

　　「老婆……」君尚義回頭看了看火場，無限感慨道：「這屋子我們也住了好些年，這下子全毀啦！」

　　尖嗓門的蒙面人無限快意的幸災樂禍道：「要怪，就怪你兒子吧！這回，可是他替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惹來的禍端。」

　　「你的話太多了！」為首那名神秘蒙面人不悅地輕哼一聲。

　　他身旁那個尖嗓門聞言，惶然地躬身請罪道：「屬下該死，請總護法恕罪。」

　　為首的蒙面人目光森冷的掃了這個粗心的傢伙一眼，只是尖嗓門的蒙面人卻還不知道，自己可又說錯了話，洩了自家頭兒的底。

　　雖然，他所洩露是恁般的微不足道。

　　君尚義與其老婆有趣地對望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此說來，你們約摸也是為『千佛塔』這檔子事才找上門來的嘍？」

　　「是，也不是。」被稱為總護法的蒙面人淡淡道：「吾等奉命，要讓君家老少三代，就此消失於人世。」

　　「嘖嘖……」君尚義不怒反笑道：「這可不叫做『滅門』？不過，想滅君家的門，光憑你們幾個行嗎？這種事可得有把握才好誇口吶！」

　　為首的蒙面人清雅道：「既是奉命而為，吾等亦只有盡力試試了。不過，有件事本座認為賢伉儷應該有興趣知道才是。」

　　「啥？」君尚義軒了軒眉，懶得多廢唇舌。

　　「就在本座來此之前……」蒙面人輕描淡寫道：「接獲飛鴿傳訊，上面說令公子君桂丞稍早打淮陽山趕赴『星月宮』的途中，如期踏入本座之設計，身中奇毒，遭到截殺。此時，恐怕已經不孝先行，命歸黃泉矣！」

　　君尚義夫婦臉色激變。

　　「天色已黑……」蒙面人抬頭望空，低沉道：「你們二位，也不該讓令公子等得太久，是不？動手！」

　　比所有蒙面之徒更快的，是君尚義那個一直未曾開過口的老婆。

　　她背上雖然還揹著個孩子，但是身形卻在一閃之下，便已越過包圍自己的眾多蒙面人，直撲為首那名總護法而至。

　　一點如星的劍芒，便在她閃掠之間，朝對方面門急射飛出。

　　「好！」為首蒙面人旋身退閃，揮掌還擊道：「果然不愧有『飛天女』之稱，君夫人的輕身術確實堪為武林第一！」

　　只這兩句話的時間，他們二人竟已互換七招十四式，而君夫人在對方渾厚悠長的掌勁下，被逼退半步。

　　直到此時，那名尖嗓門的蒙面人方始得隙插入二人的較鬥。

　　君夫人探出對方功力不弱，不待二名高手聯合夾擊，只一旋身，便已脫開糾纏，掠回丈夫身旁，幫忙對付那十數名服色各異的蒙面人。

　　「哪裡走？」

　　尖嗓門氣急敗壞的叫喝著，追上前去加入混戰。

　　為首的蒙面人對這個尖嗓門如此輕浮的表現，不由得搖了搖頭。他知道，目前還不需要自己出手，於是輕鬆寫意地負手一旁掠陣。

　　「老婆，如何？」混戰中，君尚義猶有閒暇問道：「摸出那免崽子的海底沒？」

　　君尚義的老婆，「飛天女」駱珍珍手舞軟劍，逼退對手，答道：「七招十四式，用的全是些古怪的功夫路數，過去不曾見過，功力倒是略勝我半籌。」

　　君尚義不感訝異道：「當今武林，單打獨鬥能在七招之內便將你逼退的人已經不多。看來，他應該就是那個新興暗殺集團中的總護法了。」

　　尖嗓門手持一支喪門幡，戳、掃、點、刺的攻擊君氏夫婦。他見二人於纏鬥之中，猶能竊竊私語交換意見，不禁狂然暴怒加猛攻勢。

　　君尚義夫婦被這陣狂掄猛攻逼得一窒，當下，二人同時氣納丹田，振劍長嘯！

　　登時——

　　他夫婦二人手中劍光大熾，一輪輪如真似幻的銀亮明月，隨著他們二人旋走奔掠的身形飄飄忽忽，幽幽晃晃，飛向四面八方。

　　「笑月連心？好劍法！」

　　在旁觀戰的蒙面人不由得低聲讚賞著。

　　首當其衝的尖嗓門只覺得眼前銀光眩目，壓力大增，逼得他不得不施出壓箱底的救命絕學抗衡。

　　其他的蒙面人同樣頓覺壓力驟增。

　　當圓月罩落之際，四周空氣經不住利刃的切割，開始發出咻咻銳嘯；這些人便似風中葉、海上舟一般，在無形的勁氣迴旋裡衝突奔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