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仔嚇退二人之後,幾乎是直墜落地,摔得他齜牙咧嘴,暗叫:「哎唷,我的媽!屁股摔成兩半啦!」

  他臉色慘白地萎坐於地,喘息咻咻,即便已經快要昏過去了,心裏卻仍樂得嘿嘿偷笑,忖道:「奶奶的,這招『修羅幻現』拿來唬人果然好用得很呐!」

  原來,方才山仔雖是拚盡全力施展此招殺手鐧,但是以他目前的功力和體力而言,施展出來的「修羅幻現」卻是中看不中用,用來擺個樣子唬唬人還過得去,若想傷人,那就像葡萄成熟時——還早得很呐!

  司徒延生等人自然不知道方才狼狽逃竄的德性,是被山仔擺道的結果。

  他們驚魂甫定的站起身,猶自暗暗慶倖,能夠逃過這招號稱「例無完魂」的殺招。

  司徒延生謹慎小心地盯著山仔,壓低嗓門道:「他媽的,沒想到這個小兔崽子居然也學會修羅幻現!咱們的人呢?怎麽到現在還不來?」

  奚雄輝舔舔唇,乾澀道:「人大概快來了,難怪這小兔崽子小小年紀就敢如此張狂!總捕頭,接下來該怎麽辦?」

  司徒延生隱約聽見牢外有人聲斥喝著漸漸朝地牢這邊接近,他詭譎笑道:「自然是上去牽制,等人來接應。」

  奚雄輝目光一閃,業已明白司徒延生之意。他當然也聽見接應的人就快到了,在這些人到達時,他們可得表現自己的盡忠職守!

  於是,司徒延生和他一使眼色,兩人同時掠身撲去……

  「哇……

  「呃……

  山仔愕然瞪著司徒延生他們。

  此時,司徒延生和奚雄輝正冷冷的看著牢中自己的手下緩緩踣倒,而這些黑衣大漢,卻是死在司徒延生他們的手中。

  山仔怔然道:「你們爲什麽殺了自己人?」

  司徒延生詭異道:「是你殺了他們。」

  「我?!」山仔指著自己的鼻尖,莫名其妙道:「你是說我殺的人?!

  牢外,喳呼的人聲更清楚。

  山仔驀地恍然大悟道:「哦!原來你們兩個爲了保持形象,所以將這些人幹掉。免得讓別人知道,你們剛才很沒面子的學小豬打滾!」

  「你很聰明。」奚雄輝冷冰冰的瞅著山仔。

  司徒延生自長袍下撤出一支精鋼打造的鐵筆,輕敲掌心,淡淡道:「可惜,聰明的人命都不長。」

  山仔掃了兩人一眼,勉強撐起身子齜牙咧嘴的活動一番筋骨,露齒笑道:「我還年輕,身體還很行,想短命只怕閻羅王不會批准……。」

  「准」字還在山仔嘴裏打轉,他已騰身而起,卻不是攻擊司徒延生二人,反而掠向堃頂,摘下懸掛的氣死風燈,呼地砸向司徒延生他們的頭頂!

  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兩人卻未竟料到山仔竟會有此一舉,匆忙中,兩人反射性的舉筆揚掌將油燈打落。

  「乒乓!」聲中,只見燈碎油濺,火花隨之四竄飛揚!

  司徒延生他們叱喝連連,忙不迭著撲打著濺落在自己衣袍上的火星子。

  山仔淩空一記倒翻,頭下腳上,猛然蹬向堃頂,藉勢有如獵兔的蒼鷹般,氣勢洶洶的朝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兩人頭頂衝撲而至!

  山仔戲謔地狂吼著提醒司徒延生他們二人。

  這聲喝吼令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如臨大敵般,連忙移形換位閃避山仔的攻勢。但是,山仔卻在半途再一回折,身如剪水秋燕,巧妙地飄落於獨孤羽身前不遠處,瞅著緊張兮兮的二人,嘲謔地嘿嘿賊笑。

  老實說,依山仔此刻的體力,他若有機會休息,巴不得能多喘二口氣,像主動攻擊這種浪費體力的事,豈是他會去做的笨事?

  司徒延生他們擺定架式之後,這才發現原來竟被山仔所戲弄,他們兩人氣得咬牙切齒,就差沒有當場吐血。

  於是二人再也顧不得面子或禮儀,宛似餓虎撲羊般,朝山仔瘋狂衝去。

  山仔故意火上添油的嘻嘻逗弄笑謔道:「哎喲喂,大捕頭,你們別生氣嘛!反正現在這個牢裏,除了我們就是你們,再也沒有其他人會知道你們被我調戲的事,幹嘛發那麽大的火。」

  盛怒中的司徒延生二人,只是悶不吭聲,一招接一招地朝山仔身上招呼。

  山仔早已無力反抗,雖然仗著一身滑不溜丟的輕功勉強躲開,但是,仍然時不時被打得像個滾地葫蘆般,滿地滾翻。

  血和汗隨著山仔的翻滾浸濕原本就潮腐的地面,碎衣如蝶似的在掌風中一次又一次的竄起又散落。

  此時的山仔,早就失去屬於一個「人」應有的模樣,那光景,已不是淒慘狼狽所能形容。

  半晌,大牢石門,終於再次由外響起「喀啦!」、「喀啦!」的絞鏈聲。

  隨著這陣細微的聲響,堅厚的石門再度一寸寸的移開,牢外的人聲和燈光,亦從越啓越寬的門隙溢湧而入……

  就在石門門口閃入第一個人的同時。

  驀地──

  「嘩啷!」鐵環崩斷聲中,獨孤羽如一抹幽靈般,掙脫束縛,猝然射向激戰中的山仔身旁。

  「不好啦!病書生要逃啦……

  門旁一名黑袍壯漢的驚呼聲剛起,獨孤羽已單手逼退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左手拉著山仔,宛如百里流光,倏地閃向開啓的門口。

  司徒延生驚怒地大吼道:「關門呀!你們這群死人,快把門關上呀!」他一邊追向獨孤羽。

  但是,晚了!

  石門固然難開,要關閉,也同樣的難關。

  獨孤羽撲向門際,瞧也不瞧揮著霸王錘砸向他的黑袍壯漢,右掌陡拋,噗地帶起黑袍漢子的大好腦袋。

  當那股如注的鮮血射上半空時,獨孤羽已和山仔闖出大牢門外,殺向重圍。

  司徒延生瞋目欲裂的嘶吼道:「攔住他們!給我攔住他們!」

  牢外,是一條寬約丈尋,高有二人的通道。

  此時通道上擠滿了江湖衙門的黑衣捕役,陣陣警鐘叮噹響個不停,還有更多的人影,正匆匆的朝獨孤羽和山仔他們這頭圍來。

  「孩子,咱們將是武林之中,第一次自江湖衙門越獄而出的人。」

  獨孤羽在混亂中,沈靜道:「據說,還沒有人活著走出過江湖衙門;看來,咱們爺倆又將改寫這項武林紀錄!」

  獨孤羽的語聲依然平靜如昔,但是緊隨其後的山仔,卻忍不住想起獨孤羽所遭受的刑剮。那張宛如厲鬼般的恐怖面貌,不斷地浮現在山仔眼前,乍見獨孤羽被毀容時震駭與傷痛的情緒,也依舊在山仔心中劇烈的翻騰。

  山仔終於明白「噬心之痛」的意義,那種剮心般的痛苦刺激著山仔的神志,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怨恨油然而生。

  是憤怒,也是仇恨,熊熊如燃的煎熬著山仔的身與心,使他忘記自己的身體早已疲憊,他的氣力早就潰乏。

  山仔毫無笑意的笑了笑,沒有感情道:「是呀!江湖衙門將會很遺憾找上咱們的麻煩,他們接下這筆生意可要賠得很慘、很慘!」

  獨孤羽冷然睨著逼近他們二人的黑衣捕役,肅殺道:「不錯,他們會付出代價的!」

  他回首關心道:「孩子,你還支持得住吧?!

  山仔凜然道:「沒問題!我現在覺得渾身是勁,只想好好大開一場殺戒!」

  獨孤羽深深地看了山仔一眼,在這一眼中,他彷彿看到山仔已由一個不挺正經的小孩,在刹那間成長爲一個了悟生死的殺手。

  或許,山仔是在乍見獨孤羽被毀容、被折磨的那一刻起,真正看清闖蕩江湖所需承擔的血腥和冷酷。

  獨孤羽不禁暗歎:「孩子,你終於長大了,成熟了。雖然刺激你成長的代價是如此血淋淋,但是值得了!未來的路,就得靠你自己去走……。」

  「走!」

  獨孤羽驀然暴喝,他與山仔同時揚掌動手,雙雙切入人群之中,向通道另一端殺出一條血路而去。

  頓時,通道中人影突奔,慘叫哀號不絕於耳。

  他們二人宛若出柙之虎,在狹長的走道裏一寸寸挺進,將噴灑的鮮血和拋濺的殘肢斷臂留在身後。

  這條走道像是地底下一條主要通路,寬不逾丈,兩旁各有三條更窄的通道伸展出去。

  囚禁二人的石室便位於這條主要通道的底端,如今,他們二人已逐漸接近最近的一條通道。

  司徒延生暴跳如雷的斥吼著,隨後追趕二人,但是由於通道狹窄,他反而被自己手下阻擋住,只能眼看著獨孤羽和山仔向出口接近。

  「閃開!你們這群死人,除了找麻煩還會什麽!」

  山仔咬緊牙根,瞪著佈滿血絲的雙眼,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殺!」的意念,雙臂機械式的揮舞。

  對於黑衣捕役砍中他身上的傷勢,他已無感覺,甚至當他的掌風劈中對方時,也只是出於本能地吐勁施力,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擊斃對手。

  忽然,一股淩厲的冷風穿透山仔的神志,他猛地打了個冷顫,一名尖嘴猴腮,目光冷酷的黑袍瘦漢,正以巧妙的身形,自數名黑衣大漢頭頂越過,淩空撲向他而來。

  那股冷風,便是這名猴臉瘦子的掌風!

  山仔方自覺醒,瘦子已臨空而至,獨孤羽驀然回身,單掌接下這名瘦子的攻擊,即時化解山仔的危機。

  但是,另兩名黑衣大漢竟趁機抱刀滾進噗地刺中獨孤羽的大腿和左腰。

  山仔狂吼一聲,揚腳踢翻傷害獨孤羽的二人,急聲道:「羽叔,傷的重不重?」

  獨孤羽無視泉湧而出的鮮血,淡笑道:「還好!」

  黑袍瘦子尖聲道:「獨孤羽,你休想活著離開江湖衙門的地牢!」

  「是嗎?」獨孤羽冷冷道:「『鬼猴』岳中齊,你這輩子壞事做絕,臨終撈個假捕頭的名義陪襯,倒也算是諷刺!」

  「放你娘的屁!」

  岳中齊狂怒地再度飛身撲擊,他不但身形滑溜靈活,招式更是詭異,刹時,便將獨孤羽纏住。

  如此一來,反倒變成山仔領先開路,獨孤羽斷後。

  他們二人行進速度頓時減慢。

  山仔眼見走道盡頭就在咫尺,但是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卻已越過人群趕上二人。

  「散開,圈住!」司徒延生暴烈道:「由大捕頭級的人動手!」

  於是,山仔他們便在距離盡頭大門不及三尺處被江湖衙門的人堵住。

  山仔瞟了那扇沈厚檜木大門一眼,無奈歎道:「唉,咫尺天涯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奚雄輝和另一名持龍鱗鞭的大捕頭「三鞭追魂」嚴無爲,共同圍殺山仔。

  奚雄輝冷冷啐道:「小兔崽子,這次我看你往哪裡跑!」

  山仔嗤笑道:「笨!我當然是往那扇大門的外面跑,這麽簡單的事,你都問得出口,我真是替你們覺得沒面子。」

  他故意閃身朝大門衝去,嚴無爲連忙大喝著揮鞭阻止,但山仔卻在急衝之後,猛然刹車,反身撞向追擊而來的奚雄輝,嘿嘿怪笑道:「你上當啦。」

  奚雄輝不及閃避,只好硬碰硬揚掌劈向山仔。

  山仔早已蓄力以待,大吼一聲,含有馭火神功的掌力毫不客氣地全力推出。

  「轟隆!」巨響,挾以一股熱流四竄!

  山仔碰地撞上木門,口吐鮮血。

  奚雄輝已蹬蹬連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倒於地,臉色一片慘白,顯然傷得不輕。

  數名捕役連忙將奚雄輝扶下去。

  嚴無爲揮著龍鱗鞭,喳呼道:「可惡,好狡猾的小鬼!」

  「劈啪!」暴響聲中,山仔被長鞭抽得滿地滾翻,衣碎血濺。

  他那一身血污狼藉,早就分不出身上究竟還有沒有一片衣衫足以蔽體,反正,此時他全身除了血紅淋漓,已看不出其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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