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山。

  山脈細而長,美而豔,綿延曲折,重岩疊翠,氣勢雄偉,且又不失秀麗。

  故而,自古便有「峨嵋天下秀」的美譽。

  峨嵋山原本是我國道教聖地;然而,自五代之後佛教大興,山間佛寺逐漸遍佈,使得佛教終於取代道教的地位,使得峨嵋山成爲另一處佛教聖山。

  如今,峨嵋山的最高處,一般所謂的「金頂」之上,那座巍峨的金頂寺,更因爲峨嵋派善加宣揚,不但在宗教上已成與河南少林遙相鼎立之勢;連帶的峨嵋派在武林中的聲望,亦因此次「金頂之巔,以武會友」的比武大會,大大的提升,頗有將與少林、武當三分天下之態!

  三天後。

  子時左右時分。

  前來峨嵋金頂參加比武大會的衆多武林同道,徹夜不眠的守候於「睹光台」,等待觀看峨嵋山上聞名遐爾的「佛光」和「明燈」。

  「也虧你想得出來……

  獨孤羽含笑的語聲,自金頂寺大雄寶殿的屋脊上,輕輕響起:「你居然膽敢在衆多武林高手環伺之下,躲在這裏看佛燈。真不知道該說你是有膽夠種,還是狂妄囂張?!

  山仔自隱身的陰影下,微探出頭,低聲呵笑道:「那還用說,我當然是屬於有膽夠種這類型的人。如此具有挑戰性的傑作,難道你不覺得做來更帶勁,更令人興奮的皮皮竄(發抖)!」

  獨孤羽輕笑不語。正因爲藏在大雄寶殿上觀看佛光奇景,是一件大膽又富有挑戰意味的事,所以他現在才會和山仔待在這裏。

  就在此時,峨嵋山群峰之間,忽然有千百萬點晶瑩閃耀的光亮驀地亮起,這些光點燦若明星,飄忽不定,更似萬盞同時被燃亮的明燈一般,閃爍輝耀!

  此時,金頂寺的僧人便撞響殿上的洪鐘,震撼人心的鐘聲,與「南無大放光明菩薩」的虔誠梵唱同聲響徹雲霄,更震得屋脊上的山仔耳膜發痛,大呼吃不消!

  隨著梵唱和鐘聲的流逝,曙光漸露。

  又是雞啼破曉之際。

  天色依然空蕩如縠,宛似遮著一層輕紗般朦朧。

  山仔壓低嗓門道:「羽叔,看這天色灰濛濛的,說不定沒機會看到日出了。」

  「那倒也不見得!」

  獨孤羽指著驀然泛紅的東方,低聲道:「快看那邊!」

  只見,層層陰雲之後,一抹殷紅似燃的太陽,正露出一道細細的光影,光影雖是不甚明亮,但卻染紅半邊天空和峰崖間滾滾如浪的雲海。

  一時之間,天上、峰下俱成一片翻騰如沸的紅彩!

  漸漸……

  初露的旭陽,又冉冉地上昇一點點……

  再一點點……

  終於,太陽像是自雲層間突然蹦出來似的,整個露出臉來,顔色也由血紅轉爲橙赤,接著緩緩幻做溫暖的金黃。

  刹時——

  金黃色的陽光,彷彿向大地撒落一層金粉似的亮了起來。

  遠山近嶺完全籠罩在這片絢麗的金黃之中。

  這宛如財富般的夢幻色彩,閃射出千萬道醉人心神的耀目光華,躍動的金光,令在場許多人幾乎爲之屏息昏絕。

  「歎爲觀止」四字已不足以形容,造物者此刻對天地萬物所施用的點金魔法!

  山仔噓出長長的一口氣,幾近敬畏道:「這就是峨嵋山有名的佛光?我看比較像皇帝老爺的金庫大開!」

  獨孤羽淡笑道:「根據傳聞,所謂佛光的景象,最初是銀濤萬頃,蕩漾天空,繼而如綿雪平鋪,好似一片琉璃海。然後會在這片海上,忽然有一輪圓光出現雲端,五色絢爛,有若彩虹,中間空明虛湛,越往上升,光圈越大,那才是叫佛光!」

  「哦!」山仔失望道:「那咱們剛才所看到的只是日光,不是佛光?」

  獨孤羽否定道:「不是!據說佛光通常是在天氣晴朗的下午時分才會出現,那時若站在睹光台,便可以在光圈中看見自己的影子,那就叫『攝身光』。攝身光消散之後,睹光台對面山峰上立刻風起雲飛,在風雲中,又會呈現大圓光,橫貫數座山峰,閃動著各種奇光異彩,景致格外瑰麗眩目!」

  山仔好生失望道:「那咱們這次沒機會看到這種神奇的佛光嘍?」

  獨孤羽道:「除非你想冒著被發現的危險,繼續待在這裏曬太陽。」

  山仔無奈的聳聳肩,歎道:「我看還是算了,咱們趁那些『吃菜人』還不知道有人在他們頭頂上動土時,快快溜之也乎!」

  當他回身之際,未注意到有塊瓦片已經鬆脫,正好踩在上面,腳底一滑,差點摔倒在瓦面上。

  獨孤羽眼明手快的穩住他,但是掉落地面砸碎的瓦片,已引起殿內峨嵋僧人的注意。

  「誰在屋頂?!

  獨孤羽顧不得隱藏身形,伸臂挾起山仔,快逾閃電地射向十丈外的一株大樹,再做一晃身,他業已帶著山仔消失於林間,將「噹────!」急響的警鐘,拋在了身後。

  直到此時,始有無數灰衣僧人自大雄寶殿中奔出,四下搜尋。

  睹光臺上也有不少人聞聲而來,加入搜查的行列,只是沒有人搞得清楚,他們究竟要找什麽?

  只有一名年約四旬,慈眉善目、面容清癯,留有長鬚、身著道袍,手持拂塵的中年道長,卓立於金頂寺西側禪房之外,面露微笑的輕拈長鬚,目送著獨孤羽帶著山仔揚長離去。

  這位道長身後,一名身揹三尺青鋒的年輕道士,神態恭謹的隨侍於側。

  自然,這名年輕道土不是別人,正是武當七英之首的悟心!

 

      

 

  進入山區之後。

  獨孤羽輕易便擺脫了峨嵋僧人的追躡,並不急於前進。

  山仔感到納悶,問道:「羽叔,咱們一路都是趕死死,好不容易進入峨嵋山區,怎麽這會兒反倒悠哉起來?爲什麽不趕快去找雪魂靈珠?」

  獨孤羽平靜道:「就是因爲已經進入了峨嵋山,所以才不用急於奔命。」

  山仔自以爲是的點頭道:「對、對,反正峨嵋山就在這裏,也不會跑掉,咱們當然不用太辛苦的到處亂跑,慢慢來就可以。」

  「那倒未必。」獨孤羽道:「等時候一到,你想慢都不成!」

  「時候?什麽時候?」山仔更是一頭霧水。

  獨孤羽談笑道:「你以爲咱們現在是閒逛?那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了。」

  山仔還是傻愣愣不解的望著他。

  獨孤羽見山仔仍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索性點明道:「方才咱們驚動了峨嵋派,他們定會提高警戒,如果我們現在立刻行動,豈不是自投羅網。所以要等比武開始之後,他們忙著大會之事,那時的守備自然較鬆懈,這才有利我們的行動,你連這層道理都想不通,真是太差了!」

  「哦,原來如此。」山仔乾笑道:「這麽簡單的道理我是故意不去想通。」

  「是這樣嗎?」。

  獨孤羽故意瞟他一眼,接著又正經說道:「再說,峨嵋山區恁般遼闊,若無線索,你打算到哪裡去找靈珠?」

  「對呀!」山仔迫不及待問:「那咱們要如何找線索?」

  獨孤羽抬頭點了點近嶺,輕吟道:「金頂之巔,百穴之匯,靈陰所孕,雪魂在即!」

  「金頂之巔,百穴之匯,靈陰所孕,雪魂在即?」山仔皺著眉頭,喃喃自語地又重復了一次。

  「羽叔,這幾句話倒有點像看風水的地理先生常嘀咕的臺詞呐!」

  獨孤羽輕笑道:「沒錯。所以我正帶著你四處看風水、找地理呀!」

  山仔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咱們這四處溜達是在客串地理先生呀。」

  他隨即擺出一副很有學問的樣子,對著青山綠水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嘴裏猶自嗯嗯哦哦不知咕噥些什麽。

  那模樣,果真有三分地理師父的德性。

  獨孤羽好笑道:「看不出你懂不懂,架勢倒是挺唬人的。」

  「看多了嘛!自然就會了。」

  獨孤羽詢問般的抬了抬眉毛。

  山仔咯咯謔笑道:「以前我們四小龍在太原,可是有名的孝子賢孫。不論是抬棺、哭墓或喪事跑腿,保證扮什麽就像什麽,在那一行裏也算頗有點名氣。因此時常有人重金禮聘我們替他們辦事,自然就有機會跟著地理先生到處尋脈探穴,學他兩手啦!」

  獨孤羽嗤笑道:「嘖嘖!瞧你說的跟真的一樣,不知情的人還真會以爲你是何方的高人呐!」

  頓了一頓,獨孤羽捉狹道:「你既然也學過風水堪輿,我倒要考考你。」

  山仔神氣的抖肩仰首,唱諾道:「可也!放~~呀馬過來!」

  獨孤羽強忍著笑意道:「以方才那四句隱訣配合此處地勢,你認爲我們該往哪一個方向去?」

  「這個嘛……

  山仔故作慎重的左徘徊、右徘徊,猶不時掐指計算,一副認真仔細的模樣。

  裝作半天,山仔大喝一聲道:「就是那邊!」

  他隨手在半空一劃一比,天知道他比的是何方?

  「哪邊?」獨孤羽故作茫然的追問。

  山仔神色莊重道:「就是那邊!」

  「那邊是哪邊?」

  山仔嘿嘿癟笑道:「就是我也不知道的那邊啦!」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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