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一旁的古董,輕手輕腳的爲山仔除下身上衣服,他這才看到山仔胸前印著二個漆黑的掌印,其中較高那個掌印差一寸就正中心臟,足見適才山仔與殷西獨的硬拼,實在凶險已極,運氣稍差,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古董倒吸口冷氣,喃喃自語道:「他媽的,老大實在有夠狠,根本是在玩賭命的遊戲嘛!」

  他打個哆嗦,承認自己的確不如山仔狠。隨後,古董拿起剛才的濕衣服,輕輕擦拭著山仔身上沁出的毒液。

  將近兩個時辰之後,山仔胸前的黑色掌印完全消褪,人也自入定中醒來。

  此時天色已暗,古董尚未點燃火堆,洞內顯得有些昏暗。

  古董笑咪咪問道:「老大,這趟地獄之旅玩的可愉快?」

  山仔撇撇嘴道:「差強人意,雖然和地藏王菩薩一起喝了兩杯,可惜沒碰上閻羅王,不然就可以打個八圈了。」

  古董謔道:「我沒跟去,三缺一呐!」

  此時,洞外忽然傳出細碎的悉窣聲,像是有人潛進時不小心發出的聲響。

  古董立即機警的閃向洞邊,撤下臂內的如意打狗棒,嚴陣以待。

  驀地——

  一道黑影猝然射入洞中。

  古董出手如電,一棒刺中黑影。

  「噢…………」一隻半人高的土狼躺在血泊中,微微抽搐幾下後,就一命鳴呼!

  古董吐口大氣道:「這下可好,沒想到晚餐自己送上門來了。」

 

  ※  ※  ※

 

  三天後,棗陽縣在望。

  山仔和古董兩人一派悠閒的走在黃土路上。

  古董閒聊道:「老大,你的第二項計劃,應該是要將江湖衙門的注意力引誘過來才對。可我們這一路走來,除了陰山三煞,完全沒有碰上別的岔子……,這計劃行得通嗎?」

  山仔氣定神閒道:「急什麽,等進了棗陽縣城才算接近江湖衙門的週邊,那時候他們不來才叫奇怪。」

  古董環顧四周的田園風光,懷念道:「這裏到處是水田和菜園,跟咱們太原老家的景色差得太多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機會再回去。」

  山仔無聲的笑笑:「想當初我離開太原時,心裏估計,最多一年半載就能回家,沒想到現在連你們也跟著我東飄西蕩。」

  古董輕鬆道:「俗語說,男人要闖,女人要浪,如果叫我們一輩子窩在老家,沒得出來見見世面,那才真的是遺憾。」

  「嘖嘖!」山仔消遣道:「連女人要浪這種話你都出口成髒,我看在丐幫這一兩年,可真讓你學壞了,搞不好你都已經不純潔了。」

  古董窘困道:「你別冤枉好人,不純潔的是苦瓜他們,我從來不去那種地方。」

  「哪一種地方?」山仔故做曖昧的謔道:「沒去過你會知道?哎呀,瞞者瞞不識,識者不能瞞。反正,將來我也不會到你未來的老婆面前打小報告,你又何必假仙?」

  古董面紅耳赤道:「我真的沒去,是苦瓜他們回來時,講給我聽的。」

  山仔促狹道:「子曰:『非禮勿聽』,我就不信你聽了以後不會心癢癢,這就已經是思想犯罪,你懂不懂?!

  古董欲辯無言,索性放眼四下打量,另找話題。

  忽然,他一把拉住山仔。

  山仔回頭問道:「又怎麽啦?」

  古董面色凝重道:「老大,看見前面那賣涼茶的沒有?」

  山仔點頭道:「看到啦!我還想過去喝一杯涼茶再走。」

  古董沈聲道:「如果我沒認錯,那個賣涼茶的人,是外號叫『要死錢』的胡官假扮的。這個人我在陪蕭舵主前往君山的路上見過,是個又狠又硬的傢伙。」

  「要死錢?」山仔有趣道:「一般人都說死要錢,他爲什麽與衆不同?」

  古董見山仔仍是一派輕鬆自在,不覺地心情也開朗了些,他鎮靜道:「因爲他是專門賺懸賞人物的錢,而他交人,一定交死人,所以人家戲稱他是『專要死人賞錢」的要死錢。」

  山仔咂舌道:「那他的功夫要很好,才有本事要了那麽多死人的賞錢,至今還活得很逍遙愉快嘍?」

  「不錯。」古董道:「所以我說他又狠又硬,是個扎手人物。」

  山仔想了想,道:「那我們就別理他。」

  古董苦笑道:「他既然會扮成小販等在那裏,表示已經盯住我們了,我們有什麽辦法不理他?」

  「回頭就走,看他如何?」山仔果然回頭便走。

  古董聳聳肩,追上山仔,問道:「難道咱們不進棗陽了?」

  山仔笑道:「進棗陽又不止這一條路,而我只是想將他引到偏僻一點的地方再說。」

  山仔他們剛轉入一條松林小徑,背後已傳出一聲沈喝「站住!」

  山仔恍若未聞,繼續走他的路。

  『要死錢』胡官怒哼一聲,撲向山仔背後。

  「我叫你站……

  他話未話完,山仔的長袍已像一張大網般罩向他,他急忙撤身後掠,但就在他視線被長袍擋住的剎那,山仔已抖手打出兩粒石子,正中胡官的軟麻穴,胡官碰然一聲,重重摔落地面。

  山仔拾回長袍穿好,輕笑道:「不能力敵,咱們就智取,像這種貨色,我隨隨便便也能放倒三兩打。」

  胡官躺在地上,聞言咬牙切齒道:「小鬼,你好陰險!」

  「現在才知道,太晚了。」山仔蹲下來和他大眼瞪小眼,笑謔道:「要死錢,天下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聰明。誰叫你來招惹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古董嘻嘻笑道:「老大,據我所知,他的腦袋也有人懸賞!我們不如順便賺筆外快如何?!

  「好呀!」山仔興高彩烈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正是我最喜歡的遊戲之一。喂,要死錢,你要了一輩子別個死人的錢,這回該換我要你這個死人的賞錢啦!嘻嘻……,要死錢以後就變成名符其實的棺材裏伸手——死要錢了。」

  胡官面色鐵青道:「小子,你有種就放開大爺,咱們好好公平較量一場。」

  「哈哈、哈哈哈!」山仔不好笑的假笑數聲:「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

  接著,他狠狠賞了胡官一記響頭,罵道:「奶奶的,老子當然有種,老子的龍種你還不配看,想和我公平較量,你又何必假扮成小販?全是他媽的屁話!想領老子的賞錢,我看你下輩子再來。軍師何在?!

  他站起身來,大模大樣的在胡官眼前踱著方步。

  古董拱拱手道:「在此聽候老大吩咐!」

  「你剛才說,有人懸賞這傢伙的狗命?」山仔踢踢地上的胡官。

  古董必恭必敬道:「是!」他可是拼了命才忍住笑。

  山仔搓著下巴,嘿笑道:「懸賞中有沒有規定是死是活?全屍半屍?」

  「死活不論。」古董酷厲道:「憑頭領款。」

  「很好!」山仔重新蹲下,瞪著胡官的眼睛,齜牙咧嘴道:「刀來!」

  古董立即從懷中摸出一柄又鈍又鏽,外帶有幾處缺口的匕首遞給山仔。

  山仔故意將這柄匕首在胡官眼前翻過來看過去,不甚滿意道:「有點鈍,不過還能用就是。」

  胡官臉色大變道:「你……你不能殺我!」

  「不能?」山仔匕首一落,將胡官的頸子劃破一道血口,鮮血立即滲出。

  胡官哇地鬼叫:「不要,不要殺我!」

  他想掙扎,可惜軟麻穴被制,動彈不得。

  山仔再次檢視匕首,咋嘴道:「嘖,這匕首太久沒磨了,不夠鋒利。不過,老兄,你稍微忍耐一下,我多殺幾刀,肯定能將你的腦袋鋸下來。」

  他刀一晃,又要往下砍。

  「不要……救命呀!我不要死呀!」

  胡官竟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又哭又叫起來,一點也沒有方才勇氣百倍的模樣。

  「不准哭!」山仔大吼一聲,嚇得胡官噎住嘴,睜著那雙豬泡眼,可憐兮兮地看著山仔,有一聲沒一聲地抽咽。

  山仔哼道:「不想死也可以,你以後還敢不敢和我做對?或是想要我的腦袋?」

  「不……不敢了!」胡官囁嚅的開口。

  山仔喝道:「大聲一點,我聽不到。」

  胡官又「哇!」地哭叫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山仔站起來,把匕首還給古董,順便一腳踢在胡官腰眼上,喝聲道:「滾!」

  這一腳已解開胡官的穴道。

  胡官翻身而起,叩個響頭,跑得比飛還快,刹時不見蹤影。

  古董嘖嘖稱奇道:「沒想到江湖上有名的硬漢要死錢胡官,竟是這麽怕死的人。」

  兩人緩緩步出松林小徑,再次朝棗陽方向而行。

  山仔搖搖頭道:「你不能怪他怕死,不是有句話說,自古唯一艱難死……

  「自古艱難唯一死!」古董更正道。

  「差不多啦!」山仔不以為意的呵呵笑道:「我要說的是,你只要能掌握住人性弱點,想要一個人哭,或要一個人笑,便是輕而易舉的事。例如剛剛,如果不是我一下子就放倒胡官,給了他心理上很大壓力,後面那齣戲的效果可能就要大打折扣了。」

  古董頷首道:「尤其,老大你在該下手時,根本毫不猶豫地給他一刀,那才真的叫他魂飛魄散。」

  山仔狂然道:「這就是殺赦及時的道理,多跟我學準沒錯。」

  古董乾咳一聲,應道:「是,老大!」

  山仔瞄他一眼,哼道:「咳什麽?不服氣?」

  古董打哈哈道:「沒有、沒有,我肺不好。」

  「放你的狗屁!」

  古董閃得快,逃掉被踢的命運。

  笑鬧中,兩人避開大道,繞個彎兒,終於抵達棗陽縣的縣城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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