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仔他們進入滇境時,已是初冬時節。

  由於金沙江並不適合行船上溯,因此,山仔他們只有勞動自己的雙腿,沿途上行。

  越是接近江源,路途便越見崎嶇,自進入西康山地之後,他們幾乎無時不在攀山越嶺。

  山區的冬天來的更早,有些山頭,已開始飄下皚皚白雪,山仔他們同是裹著輕暖舒適的羊皮棉襖,在冷冽的風中,毫不畏寒的努力前進。

  回想過去那段穿不暖、食難飽的日子,再看看如今衆人身上的新裝,山仔感到安慰的是,雖然離吃香的、喝辣的日子還遠,但他這個龍頭老大總算稍稍對得起自家兄弟。

  古董打破沈默,問道:「老大,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真正所謂的金沙江,只是指長江在玉樹到宜賓這段而言。玉樹以上,江名便不叫金沙江,而是通天河,咱們要找的雪魂靈珠,會不會就在玉樹這個地方?」

  山仔不以爲怪道:「以前我和義父研究過這個問題,他認爲我們所要找的地方既然是金頂之巔,一定和山頂或高原有關係。玉樹雖然是金沙江之名的開始,可是卻不是此江的源頭!」

  苦瓜好奇道:「那麽金沙江的源頭又在哪裡?」

  山仔擺起架子,乾咳道:「軍師,給他上一課!」

  古董呵呵一笑,正色道:「按照江源考的記載,沱沱河才是長江真正的源頭,沱沱河又發源於唐古喇山主峰的冰河,所以咱們要找的地方,應該就是冰川廣布的高原地區!」

  「然也!」山仔補充道:「據義父告訴我,在高原之上,由於冰蝕的關係,産生許多洞穴,正符合百穴之匯的形容。」

  古董沈思道:「如果這個匯字,解釋爲冰雪融化後的匯流,那搞不好咱們就得在這種下雪的天氣裏下水去找靈珠。」

  苦瓜打個冷顫說道:「哎喲,最好是不要!這種天氣到冰河裏洗冷水澡,保證會把人凍成冰棒。」

  古董嗤地笑道:「少土了,所謂的冰河,只有終年不解凍的冰,沒有水,哪能洗冷水操,笨!」

  苦瓜臉紅脖子粗的反駁:「是你自己說冰雪融化就有水,你憑什麽罵我!」

  「憑我高興!」

  古董擺出吊兒郎當的樣子,存心氣死苦瓜。

  茶壺受不了他們兩人的搖搖頭,卻發現山仔不知出神地想些什麽。

  他好奇地問道:「老大,你在想蝦米(什麽),爲什麽失神失神的?」

  這個問題顯然也引起古董的興趣,他顧不得繼續和苦瓜拌嘴,逕自沈思起來。

  苦瓜異想天開道:「咱們起個火,把冰雪烤溶,不就結了?」

  山仔反問:「冰天雪地裏,你要用蝦米起火?」

  苦瓜扁著嘴道:「只要有蝦米,這把火就不成問題。」

  茶壺打趣道:「用蝦米來起火,那咱們就有烤蝦大餐可吃啦!」

  他故意把漢話的蝦米和閩南話的「蝦米」(什麽)混爲一談!

  山仔猛點頭,贊同道:「有道理,咱們就決定由苦瓜去找蝦米來起火!」

  茶壺謔笑道:「不過,他得先想辦法讓結冰的河解凍,才能捉得到蝦米。」

  苦瓜糗大道:「去你的蝦米跟蝦米,要捉蝦你自己去!」

  古董忽然呵笑道:「咱們可以在經過玉樹時,買些炸藥帶上唐古喇山。」

  山仔諧謔道:「現在才想起這招,看來你沒有我想像中的聰明。」

  古董本來很得意的表情,瞬間變做苦笑道:「沒有想像中的聰明沒關係,只要有實際上的聰明就夠用了。」

 

  ※  ※  

 

  約莫半個月之後。

  山仔他們終於循著如網脈般的潺潺流水,踏上長江的發源地,一片正被厚厚白雪所掩蓋的廣闊高原。

  此時,連續數日的飄雪已經停止。

  高原上,只剩少數較大的湖泊和較深的活泉泉眼,依然閃動著水光之外,在這個封冰的世界裏,山仔他們是唯一有生氣的個體。

  苦瓜呵出一口白霧,搓著手問道:「老大,咱們是不是到達地頭了?」

  山仔吸口清新乾冷的空氣,環顧四周道:「我想是到了!」

  古董微感興奮道:「接下來,就該擇地尋寶啦!」

  茶壺不帶希望地附加說明道:「那是說,如果咱們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的話!」

  山仔振奮精神,叫道:「放心啦!我有預感,咱們一定會有收穫的!」

  苦瓜苦著臉道:「老大,你的預感靈嗎?別忘了,你上一次爲了找雪魂靈珠,已經得罪了整個峨嵋派,那時你有沒有預感?」

  山仔瞪眼道:「他奶奶的,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我還是可以告訴你,上次我的預感還是很靈。」

  「哦?!」苦瓜不太相信道:「那你爲什麽沒有找到靈珠?」

  山仔大馬金刀道:「因爲我上次預感,我們絕對找不到雪魂靈珠。這樣你滿意了嗎?」

  他的表情好像要吃人。

  古董和茶壺已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嘿嘿偷笑。

  苦瓜瞪了他們一眼,這才呐呐的賠笑道:「我只是隨便問問,老大,你別生氣嘛!」

  山仔哼聲道:「下次你再想隨便問問時,最好先考慮看看,懷疑龍頭老大之威信,該受何種幫規的處分!」

  古董落井下石的提供意見,道:「冬天洗冷水澡,夏天做蒸氣浴,好不好?」

  山仔搓著下巴,嘿笑道:「這個提議,似乎值得考慮。」

  苦瓜恨得牙癢癢的撲上前,和古董扭成一團,滾倒到雪地裏。

  「冷水澡?我先請你吃雪花大餐!」

  苦瓜拼命想把手中的雪球塞進古董的衣領裏。

  古董也不甘示弱,他隨手抓了一把雪團,塞進苦瓜的嘴裏,謔笑道:「看誰先吃到雪花大餐!」

  茶壺站在旁邊,歎氣道:「我早就在猜想,他們兩個人的停火能維持多久?果然不出三個月。」

  山仔嘻嘻笑道:「所以,咱們倆打的賭是我贏了,你得扣餉半個月!」

  茶壺聳聳肩,無所謂道:「反正你也從來沒發過餉,就儘管扣吧!」

  山仔有些糗大地摸摸鼻子,無話可說。

  茶壺發現古董他們二人,在翻滾中,正朝一窪水泉接近,本要出口警告,但是卻被山仔阻止。

  他看看山仔,忽然恍然大悟,兩人同時衝上前去,各補了滾在地面的古董和苦瓜一腳,將扭鬥中的二人踢下水中!

  古董他們哇然慘叫,山仔和茶壺卻早已逃出老遠,樂得哈哈大笑,並擊掌互相恭賀偷襲得手。

  古董他們二人掙扎著爬出水面後,低於冰點的氣溫,立即將兩人凍得像兩條結冰的鹹魚,模樣不僅是狼狽,而且淒慘萬分!

  隨後,當山仔正忙著在一處背風的小坡後面升起熊熊火堆時,古董和苦瓜已自火堆旁不遠,一座羊皮尖頂帳篷中換過濕衣服,哆嗦著鑽出頭來,急急衝向火堆邊烤著凍僵了的身子。

  古董四下張望道:「茶壺呢?」

  「去探查有沒有魚可釣。」山仔拿出乾糧、老酒交給嘴唇猶尚發紫的兩人。

  光看他們的種種行動,就知道山仔他們這趟尋寶可是有備而來。

  古董和苦瓜迫不及待的灌上兩口老酒,滿足地哈口酒氣,咂嘴道:「好酒!」

  其實,酒並不特別好,只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裏,不管什麽酒,喝入凍僵的肚腸,都是十分舒服的一件事。

  「老大,快來看,我找到很棒的一湖魚啦!」

  茶壺奔向三人,口中邊大聲地嚷嚷著。

  山仔抓起釣具,吆喝道:「走!去看看今天的晚餐。」

  這座湖在冰雪覆蓋下,很難估計實際有多大,但是,光是湖心未結冰的部分,就大約有丈尋方圓。

  山仔他們踩著厚厚的冰面走向湖心,就好像踩在紮紮實實的地面上一樣穩當。

  湖的中央水色清澄碧綠,根本看不見湖底有多深。湖中有種大約巴掌大小的銀白色小魚,成群結隊的在水裏悠遊穿梭。

  他們四人迫不及待的各自找好地點,坐在冰面上準備動手釣魚。

  他們釣魚的工具非常簡單,只有一捲魚線和鉛垂、魚鈎,既無釣竿,也無浮標,這種手釣純粹得靠技巧和老練的功夫。

  山仔他們所用的魚餌全是個人的獨家秘方,魚餌配得合適,就已經贏得了一半的勝利。

  至於那個輸得最慘的人,依照山仔他們的慣例,除了吃以外,必須負責處理衆人所釣得魚,和一切善後工作。

  所以每一次只要有釣魚,就有比賽,有比賽總是有人得餓著肚子,看別人吃他辛苦燒好的魚。

  因此,山仔他們始終對於釣魚這件事,非常的認真!

  時間不知不覺地經過……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山仔他們四人卻沒有一個人有收穫。

  山仔不禁咕噥道:「奶奶的,這是怎麽回事?居然有四小龍釣不起來的魚?」

  如果,只是四人中的某人釣不到魚,那只是某人走霉運。可是,憑著山仔他們的技術,若是四人都釣不到魚,那一定是反常的現象。

  茶壺是四人當中,釣魚功力最高的一人,因爲他對釣魚的耐性最好。

  可這遭,竟然連他也吃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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