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仔嘴裏塞滿東西,模糊不清道:「羽叔,你要不要也來顆梨?味道挺不錯的!」

  獨孤羽皺眉道:「嘴饞,也不怕毒死你!」

  山仔吞下嘴裏的梨,黠謔直笑道:「這些禿驢哪敢用有毒的東西拜菩薩?除非他們不想上天堂,想到十八層地獄底下觀光。」

  獨孤羽沒理會他,兀自沈思道:「莫非是我誤解隱訣之意,尋錯了地方?」

  山仔吃完一顆梨,一串葡萄,又啃掉兩個蘋果,這才滿足的抹抹嘴巴。

  他一派樂天的憋笑:「反正,既來之,則安之。咱們還有好些地方沒翻遍呐!如果翻遍了這個山洞還找不著線索,咱們就像羽叔你說的,呆上一呆,等等著雪魂靈珠會不會自己出土自首,如果還不行……

  他對正注意聽他說話的獨孤羽聳了聳肩,吃吃笑道:「那就表示情報錯誤,咱們只能唰唰去,一切再重新開始!」

  獨孤羽面色凝重道:「原先我說要傻等,那是因爲沒料到此地有人看守。如今,先不論躺在地上的這四人時辰一到必會轉醒,就是不醒,峨嵋派也會派人前來換班輪值,那時還是會出紕漏。所以,眼前咱們已經沒有等待的本錢。」

  山仔沈吟道:「大不了咱們等到有人來換班時,再把那些人放倒就是啦!」

  獨孤羽搖頭道:「那地上這些人呢?如果他們該回去而未回去,勢必引起注意,可能會引來更多的人,那時就麻煩大了。」

  山仔猶豫道:「也許這些人都只是小角色,回不回去不會有人注意的。」

  「不要心存僥倖!」獨孤羽臉色倏沈,教訓道:「闖蕩江湖最怕的就是托大與心存僥倖!在這個血淋淋的環境裏,想要順順利利地活下去,憑的全是機智和實力,而不是奇跡。任何一絲妄想和疏忽,都將使你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甚至毀身喪命!」

  山仔久不見獨孤羽如此疾言厲色,驟然被訓,不由得心頭直跳,呐呐低語道:「我知道了。」

  獨孤羽臉色稍緩,拍拍山仔肩頭,溫言道:「好了,咱們再徹底搜搜這地方,若是仍無發現,就先離開這裏再從長計議。」

  山仔見他恢復了和悅,皮態復萌,擠眉弄眼道:「沒問題,只要你不生氣,什麽都好商量。」

  獨孤羽瞪眼佯怒道:「誰說我不生氣?」

  山仔逗弄道:「當然是我說的,難道會是睡在地上做自舊夢的那些懶和尚?」

  說完,他似模似樣的拋個媚眼給獨孤羽。

  獨孤羽被他逗得「噗嗤!」失笑,面孔再也板不起來,只得莫可奈何的揮手趕道:「去去去!別礙手礙腳擋著我做事。」

  說著,他大步走向那張他尚未檢視過的大理石供桌。

  山仔趕上前去,獻著殷勤道:「羽叔,這桌子太重,我替你搬!」

  「別動它!」

  獨孤羽來不及阻止,山仔已將供桌用力推開,就在供桌驀然滑動的同時,山洞突然猛烈震動。

  山仔冷不防腳下一個踉蹌,人已摔倒在地。

  隨著山洞的抖動,一陣「咔咔!」巨響,似是金屬絞動的聲音,自洞口傳來。

  獨孤羽驀地回頭,只見一塊巨岩正緩緩而降,已將洞口堵去了大半。

  他大驚之下,顧不得許多,挾起方自站穩的山仔,厲嘯一聲,雙腳猛然蹬地鏢射,身如閃電般撲向只剩尺餘空隙的洞口,稍差一線幾乎被壓扁地帶著山仔側身滾出洞外!

  「砰!」然悶響!

  巨岩重重落下,再度震得地皮打顫。

  獨孤羽和山仔不禁同時抹把冷汗噓口氣。

  但他們二人一口氣尚未吐盡,一陣陣沈悶宏亮的鐘聲,彷彿來自地底深處般,「噹」、「噹——」,撼人心弦的響起。

  鐘聲響自地底,卻立即在群山間造成回音,一時之間,彷彿有無數的巨鐘或遠或近的巨鳴不息。

  不過瞬間,鐘聲不但迴盪在遼闊的山區,而且一聲響過一聲,這澎湃的音波,宛如一股凝聚成形的狂猛洶浪,呼轟著朝洞口處彙集而至!

  山仔撫耳大叫道:「羽叔,我快受不了啦!」

  獨孤羽亦被這詭異的鐘聲,震得血氣微蕩,他深吸口氣,迅速調勻體內浮動的真力,挾起山仔,暴喝一聲,朝山後脫射而去。

  但是——

  獨孤羽不過射出三丈之外,便發覺不對,因爲他彷彿陷身在比洞口更巨大的音波壓力之下。

  於是他急忙刹住身形,淩空一個美妙的回轉,改向左側谷底躍出。

  然而,谷底的情勢依然不樂觀,山仔經不住如此巨大壓力的一再衝擊,已然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獨孤羽原本爲避免碰上峨嵋派聞驚而至的人,因此不願選擇通向靈塔那條小徑作爲退路,但他穎悟到這鐘聲定然有困敵的作用,且山仔已受內傷,他不得不試試最後一個可能的方向,振臂朝小徑反撲而回!

  果然,獨孤羽落向小徑之後,頓感音波壓力消除。

  他不禁暗自佩服道:「好高明的機關設計,不但能傳訊,更可困敵傷敵,想來是利用地形與奇門之術配合布設而成的吧!」

  他放下了山仔,連點山仔的數處穴道,並餵山仔服下一顆藥丸,這才關心問道:「傷的如何?」

  山仔苦笑道:「還死不了。」

  噓了口氣,山仔又問:「羽叔,這是怎麽回事?」

  獨孤羽歎笑道:「你不是嫌人家的聖地太簡單,沒有機關佈置嗎?如今它可向你證明它的威力了。」

  他隨即將對這鐘聲何以能傷人的原因,以方才的推想,大略解釋給山仔聽。

  山仔苦著臉道:「羽叔,對不起,看樣子這次我闖的禍可不小。峨嵋的那把火,這回逮著機會,肯定會好好的大燒特燒一頓!」

  「既來之,則安之。」獨孤羽沈靜笑道:「烈火神僧如果逼人太甚,病書生可也不是委屈求全之人。」

  山仔忽然道:「你聽,鐘聲停了耶!」

  獨孤羽淡淡一笑道:「而且,人也來了。」

  小徑上雜遝的腳步聲甫響,隨即湧出爲數約百名手持齊眉棍的灰衣僧人,這群灰衣僧人見到山仔他們立刻散開,將山仔和獨孤羽圍在中間。

  山仔抹去嘴邊血漬,和獨孤羽同時緩緩站起,四周僧人有些緊張的握緊齊眉棍,準備隨時出手。

  「掌門人到……

  隨著這聲唱喏,一名年屆五句,手持禪杖,身著紫金袈裟的濃眉老和尚,在四名同齡黃衣和尚的護駕之下,由小徑那頭緩緩行出。

  他的身後尚且跟隨著一大批衣色複雜,打扮各異的武林人物。

  看來,這陣鐘聲,不但敲出了峨嵋派掌門人,連帶的也敲出了參加武林大會的各路英雄好漢們的滿心好奇。誰都想瞧瞧究竟是何方的神聖,既然有如此大的膽子,膽敢闖入峨嵋派歷代祖師們的長眠之所!

  四個灰衣僧人見自家掌門人到來,個個恭敬地肅手行禮,小徑旁的僧人更是識相的往兩旁一閃讓出通路,讓法空和衆武林朋友進入包圍圈中。

  法空注視獨孤羽良久,方始冷然道:「閣下可是有『病書生』之稱的獨孤施主?」

  獨孤羽淡淡的負手回道:「不錯!」

  「哼!」法空森寒道:「老納想請教獨孤羽施主,爲何擅闖本派聖地?莫非認爲本教可欺?」

  他手中禪杖重重的往地上一頓,引得杖頭垂環一陣嘩啦撞響。

  獨孤羽淡然道:「大師,擅向貴派聖地,雖是我較為失禮,卻也不需如此故作聲勢,這未免顯得幼稚了些!」

  法空本就有意先聲奪人,如今被獨孤羽一語挑明,不禁惱羞成怒道:「如果擅闖一派之聖域只能算是失禮,那麽施主你的禮未免也太大了些。老衲認爲你分明是在挑釁!」

  「是這樣了嘛?」

  獨孤羽始終平板淡漠的態度,使得法空幾乎氣炸心肺,但在衆多同道面前,他又不能表現得暴跳如雷,以免有失身份。

  他只好勉強壓制怒氣,惡狠狠的吐出兩個字:「正是!」

  獨孤羽冷漠且平靜道:「如果你已經作如此的認定,那麽就算是好了!」

  法空暴烈道:「各位師兄、各位施主,獨孤施主業已承認,擅闖本派聖域是爲挑釁而來,本派向他要求一個公道,尚請諸位同爲證人!」

  他這話明著說給衆人聽,真正用意卻只是希望得到武當與少林這分執武林牛耳的兩大門派認同。畢竟,法空也曾聽聞獨孤羽和武當掌門玄天道長相交頗深之事。

  武當掌門玄天道長和站在自己右側的少林方丈晦明禪師對望一眼……

  「無量壽佛!」

  法空在心中暗自冷哼道:「玄天,你果然替這姓獨孤的出頭了!」他臉色已微現不悅。

  「道長不知有何見教?」法空勉強忍著性子冷冷的開口。

  玄天道長輕揚拂塵,爾雅道:「方丈,依貧道方才所聞,獨孤檀樾言下之意,只是不予辯駁。這與承認前來挑釁差異極大,大師是否給予獨孤檀樾一個申辯的機會,或者可以盡釋前嫌,避免造成無謂的衝突。」

  少林方丈大師晦明亦是頷首道:「老衲覺得玄天道長之言頗爲中肯,不知師兄以爲然否?」

  法空見晦明禪師都已開口表示支持玄天道長,只得板著臉,硬繃繃道:「兩位貴友既做如是言,老衲豈有不遵之理?」

  玄天道長和晦明禪師都已聽出法空暗諷之意,但兩人只是互視一眼,發出無奈的會心微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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