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哇──!

  獨孤羽警覺山仔絆上一處陷阱,警告聲方出口,山仔已被一張巨網吊上樹梢,另一堵佈滿尖銳刀山的竹牆,正迎著網中的山仔猛然砸落。

  獨孤羽輕嘯一聲,身形猝起,迅速掠空,他一掌擊碎竹牆,一手以掌刃切斷網索,提著山仔飄身落地。

  這一連串的動作,只在刹那之間便已完成。

  山仔驚魂甫定道:「我的乖乖!這是誰如此狠心,用這麽惡毒的陷阱陷害少爺?」

  獨孤羽沈聲道:「這一定是『百獸山莊』的傑作。」

  忽而,二名身著花豹皮襖,手握鋼叉的壯漢自一處樹林後急奔而出,他們到達陷阱設立之處,看見被毀的巨網和竹牆,臉色驟變。

  其中較年長那人,盯著山仔他們,惡狠狠道:「是你們毀了本莊的佈置?」

  獨孤羽冷哼一聲,背手視天,根本懶得理會眼前兩人的問話。

  山仔明知故罵道:「他媽的!是哪個夭壽短命的傢伙,設下如此坑人的狗屁陷阱?」

  百獸山莊的人聞言目露凶光。

  較年輕那人猙獰道:「傷百獸山莊一草者,斷一臂;傷百獸山莊一木者,斷一腿;毀百獸山莊機關器具者,死!」

  「放屁!」山仔不屑地嗤道:「奶奶的!百獸山莊以爲自己是什麽東西?敢訂下這種狗屁規矩,不是強樑也算惡霸,真是無法無天!」

  年長那人冷聲道:「在百獸山莊的屬地裏,百獸山莊說的話,就是王法,上!」

  這兩名百獸山莊所屬,雙雙一領鋼叉,驃悍地朝山仔和獨孤羽猛然撲去。

  獨孤羽左手拉著山仔斜退一步,右手豎掌猝翻橫切而出,撲身而至的那兩人,登時,去時比來時更快的倒摔翻滾出七步之外。

  當這兩人灰頭土臉驚惶起身時,驀地,一聲尖銳的哨子聲猝然響起,刹那間無數哨音回應著整片山區。

  獨孤羽沈聲低語道:「這樑子是結定了,小心照顧自己。」

  他探手入懷摸出一柄長僅七寸四分,一指細,通體血紅的短劍塞入山仔手中。

  山仔不及仔細打量這柄觸手冰冷的血紅短劍,眼前已出現數十名身著花豹皮衣,倒提鋼叉的百獸山莊屬下。

  山仔直覺地倒握短劍輕抖衣袖,遮掩住手中兵刃,神色如常的注視著漸朝自己二人圍攏的百獸山莊屬下。

  獨孤羽依舊是神態冷漠,舉止瀟灑的負手而立。

  一名年約四句,身材高大,海口獅鼻,右眼已瞎的魁梧漢子,自百獸山莊衆屬之後緩緩步出。

  先前攔下山仔他們的那兩人急忙上前,躬身道:「啓稟總執,此二人毀去本莊吊網和竹牆,弟子等無能治裁,自請處分。」

  這名被稱爲總執的魁梧大漢單目瞟過獨孤羽和山仔。

  他淡淡道:「算了,憑你們也敢向病書生遞爪子,能留得住這二條命,已經是人家手下留情的福氣。」

  『病書生』這三字頓時使得百獸山莊衆屬們,臉上現出一片震駭之色,但是礙於莊外總執面前,沒有人敢有所議論。

  獨孤羽淡漠道:「金蛟掌海霸天,你好好的東海龍王不做,何時竟成了百獸山莊的總執?值得嗎?」

  海霸天沈穩一笑,不以爲意道:「人生的機遇有時是很難預料,海某做事向來只求心安理得,值得與否並不在考慮之列。」

  獨孤羽宛似自言自語地呢哺道:「唉……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例子。」

  他一抬眉梢子,漠然問道:「今天這事,你打算如何了結?」

  海霸天低徐道:「若就我個人的話,看在昔日你我一面之緣分上,我寧願不去計較,只是……

  「只是你現在是百獸山莊的奴才……」獨孤羽神色冷淡,語氣苛薄道:「爲了百獸山莊的面子和規矩,你也只好勉強向我獨孤某人伸伸爪子,略盡職責,是不?!

  海霸天額上青筋倏地跳了跳,他以壓抑的口氣,隱忍道:「病書生,你太狂,太苛了……

  「哈哈……」獨孤羽驀然縱聲狂笑,他的笑聲震得樹梢上尚未溶化的積雪噗噗落地。

  獨孤羽收住笑聲,神色古怪幽忽道:「海霸天呀,海霸天!別說你與獨孤某人有過一面之識,莫非你不曾聽說過有關獨孤某人的傳聞,竟會說出如此可笑的話?病書生的狂與苛只有不及,豈有太過的時候。」

  海霸天被損得面色鐵青,沈喝道:「好,今天海某就要試試你是否如傳聞一般的狂妄!」

  他提起雙手,緩緩逼近獨孤羽,而他的雙掌,亦於此時由正常的紅潤漸漸變成濛濛的淡金色。

  獨孤羽頷首道:「嗯,金蛟掌果真如其名,火候也算得上爐火純青!」

  這話其實是明褒暗貶,表示他根本不把這門夠火候的金蛟掌看在眼中。

  海霸天功運極至,驀然踏步欺身,金掌猛揮,兩股如捲浪般的勁流交滾而出。

  獨孤羽無聲一笑,沈馬立椿,身子不動,雙掌在胸前微錯猝翻,一股隱含炙熱的暗流無聲迎上海霸天的掌勁。

  登時,轟然一聲有如悶雷的沈響,震得人頭昏眼花,血氣逆翻,不少站得靠近海霸天身邊的百獸山莊屬下,被如此猛然迸爆的掌勁互擊之力震得倒飛而出。

  四周的草木泥雪更是如遇狂飆一般,紛紛離地而起濺入半空。

  怪的是,這些飛濺傷人的草木、泥雪都是一股勁地朝百獸山莊衆人所立之處砸去,卻絲毫沒有波及獨孤羽或山仔。

  自然,這是獨孤羽以內力刻意造成的結果。

  直到四周一切恢復正常之後,山仔發現,海霸天手撫胸口,臉泛淡金的半癱在兩名手下懷抱中。

  獨孤羽好整以暇地撣撣衣袖,負手而立,輕蔑道:「海霸天,若非看在昔日那一面之緣的份上,獨孤某人就會要你死在自己的金蛟掌之下。」

  百獸山莊衆屬在另兩名頭領的率領下,憤怒地舉起鋼叉,正待朝獨孤羽撲去。

  「住手!」

  海霸天喘息著低喝一聲,隨即咳出一口瘀血。

  百獸山莊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

  海霸天虛弱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不需前去送死。讓他走……,咳咳……

  這些嘍囉們其實也知道自己若是往上湊,十成十得到枉死城報到,但是礙於百獸山莊嚴厲的門規,若是遇敵不前同樣是重罪一條。

  如今,海霸天這一句話,無異是給了他們下臺的退路,於是衆人紛紛散開,讓出通路準備讓獨孤羽他們離開。

  獨孤羽語含深意道:「初次在東海遇見你時,我就是欣賞你這種勇於擔當的帶人方式,至少……你這點並無改變,也就夠了。」

  海霸天無奈地撇撇嘴,彷彿自嘲似的笑了笑,他接著瘖啞道:「病書生,你已開罪百獸山莊,只要你人在山區,走得了這關,逃不過下關的。」

  獨孤羽傲然道:「是嗎?那麽就叫百獸山莊儘管放馬過來吧!」

  山仔糾正道:「不對,羽叔,百獸山莊應該是放野獸過來,反正咱們是赤腳的不怕他們這些穿鞋的!」

  山仔繼而想起,自己的赤腳此時已經有軟底快靴可穿,不禁吐吐舌,咕噥道:「奶奶的,說錯話了,我自己也是穿鞋的貨色。」

  獨孤羽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但對山仔如此搞不清這些成語、俗語的含意,實在是莫可奈何。

  「走吧!」獨孤羽不再廢話,伸手搭著山仔的肩頭,在百獸山莊衆人怨恨地目送下,兩人輕鬆自在的轉身離去。

  他們方始轉過一個小山坳,剛剛離開那些怨毒的眼光,就看到一溜花紅火箭,咻咻尖響著射入高空。

  獨孤羽指著那支信號火箭,道:「這是百獸山莊的緊急信號箭,表示他們打算全體動員來阻攔我們,我給你的劍呢?」

  山仔揚了揚手中短劍,回答道:「在這裏!」他好奇問道:「羽叔,這把劍爲什麽沒有劍鞘?又這麽短,管用嗎?」

  獨孤羽呵呵笑道:「別太小看這柄劍,它可是鬼湖宮主最珍愛的收藏,此劍名曰『血影』,是鬼湖宮主親自自極西之地採得地心火岩鋼母,復以地底神火凝練而成的曠世神劍。劍身雖短小,卻是練就離手劍法最適宜的尺寸,而且此劍遇險則鳴,能向主人提前示警,的確是一柄詭奇的寶劍。」

  「至於它爲何無鞘……」獨孤羽解釋道:「依鬼湖宮主言之,是曰:『劍既有靈,唯願自由,是以不忍以鞘羈之。』,所以你得善待這柄靈劍,免得它不服你這個主人,屆時脫手後會自動入土隱遁,莫知所蹤,直到它認爲有更合宜的主人才會顯象,再度出世。」

  山仔打量著自己手中這柄紅光瑩耀、玲瓏精緻的短劍,黠謔呵笑道:「喝,連劍都懂得離家出走,這太神奇了吧!」

  他想了想將劍遞還獨孤羽,搖頭道:「羽叔,我不要這把劍,如果被它拋棄,那我就太沒面子啦!再說,我又不懂得用劍,怕拿了它也是無三小路用。」

  獨孤羽莞爾道:「你可曾見我使用兵刃?這劍留在我身上也無啥用處,不如給你做爲防身之需,如果你怕被它拋棄沒面子,就多花些心思學好不被它拋棄的方法,不就得了嗎?」

  山仔雀躍道:「羽叔,你要教我?」

  獨孤羽含笑道:「那得看你有沒有足夠的悟性能學得駕馭此劍之道,我說過這是柄有靈性的劍,使用此劍不一定要有人教。」

  山仔信心十足道:「有、有!我保證有足夠悟性,奶奶的,就算沒有,硬磨也得磨出來才行。」

  「很好。」獨孤羽滿意道:「想練武,第一件事就是得有決心吃苦,再就是要有耐心,能夠耐得住吃苦,才能有成就。」

  獨孤羽忽然停下腳步,淡淡道:「嗯,百獸山莊的動作還算迅速。」

  山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倒抽口冷氣道:「乖乖!這是哪來這麽多的大蟲?」

  只見兩人面前的山徑附近,十數隻白額巨虎據道伏身,每頭巨虎俱是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二人

  獨孤羽神色不變道:「你再看看身後又是什麽?還有左右兩側的草叢裏。」

  山仔猛地回頭,怔然叫道:「老天,是豹子!是一大堆的金錢豹。」

  他又向左右兩方搜視,不看還好,待他看清之後,打從心裏發毛。

  「羽叔……這前有虎,後有豹,兩側是狼群,豈不是應了那句『豺狼虎豹當道』的俗話?」

  山仔咽下口乾沫,握緊的手掌中傳來一陣冷冽的冰涼,他低頭瞥眼手中的「血影劍」,心情鎮定不少。

  獨孤羽負手輕哼道:「這便是百獸山莊有名的四象陣。只是,我倒奇怪爲首的獅隊爲何沒出現?」

  忽而——

  「噢鳴……噢鳴……

  一陣高亢的狼嗥驀然響起,草叢兩側原本靜伏的狼群應聲咆哮著撲向山道上的兩人。

  獨孤羽冷哼一聲,兩掌分揚,砰砰數聲,四、五頭偌大的野狼應會被擊斃,但是此時前後的虎、豹,亦同時吼嘯著衝向山仔他們。

  山仔將心一橫,手持短劍,與獨孤羽貼背而立。

  當兩隻花豹齜牙咧嘴撲來時,他短劍一掃,只見紅光映空,兩隻花豹攔腰被斬成四截砰然墜地。

  「讚!好劍!」山仔試劍得手,信心大增。

  他不禁皮態故萌的調笑道:「來呀,畜牲!不怕死的儘管上,你爺爺我保證送你直達地府。」

  不用他多說,攻擊他們的三種野獸,一隻比一隻不怕死的豁命往上衝,好似恨不得將他們二人碎屍於利齒之下,方始干休的模樣。

  初時,山仔尚能嬉笑怒駡兼雜的應付這群畜牲,只是原本爲數不多的野獸,竟變得沒完沒了,如湖水般不斷湧來。

  獸屍在他們身邊逐漸堆起,後來的狼群虎豹,正好踏著同伴的屍體當蹬腳石,更輕易地攻擊受困的二人。

  山仔累得汗流浹背,直喘大氣,手勁方鬆,一頭野狼伺機掩至,張口扯去他半截衣袖。

  獨孤羽見狀驚喝一聲,屈指兩彈,一股如箭的勁道洞穿狼頭,化解山仔的危機。

  獨孤羽迅速四瞥,選定好目標之後,他劈掌逼退獸群,挾起山仔,縱聲長嘯著騰身入空。

  在衆獸追補之下,如流星曳空,飛掠過數丈寬的獸群上空,朝一處光禿的小丘急馳而去。

  到達丘頂,獨孤羽放下氣喘噓噓的山仔,凝神索望四野。

  終於,他冷冷一哂,盯著小丘對面另一處山頭,沈聲道:「既然已設下陷阱等我們,又何必那麽小氣做個縮頭烏龜?」

  對面山丘緩緩出現數人,爲首是一名年約五旬上下,長相富富泰泰,面色健康紅潤,打扮宛如員外的錦衣老者。

  此人正是百獸山莊的莊主「無畏天」李大獅。

  在他身後,緊隨四名面容相似,年屆二十出頭到二十八、九歲的壯碩青年,而李大獅的身旁,站著一名文士打扮,蓄著山羊鬍鬚的老冬烘。

  獨孤羽瞥目來人,心中微訝,但仍冷淡道:「嗯,看來獨孤某人盛名不虛,竟能搬動百獸山莊莊主、師爺和四位少爺同時出來迎接。」

  李大獅呵呵直笑,但眼光冷厲道:「好會說話的一張嘴,我還以爲病書生非擅言之輩。」

  獨孤羽淡然道:「不說,並不表示不會說,只是值得獨孤某人多浪費些口沫的人,實在不多。」

  李大獅笑得更開心,他雙手攔於肥碩的圓肚皮之上,不住輕拍著,點頭道:「不錯,不錯,畢竟你還是說了句好聽的話。老實說,有時我也覺得江湖中濫芋充數的貨色太多,對那些人,我也實在沒興趣多囉唆,全都是直接宰了比較乾脆。」

  獨孤羽若有所悟道:「那麽,李莊主恁般費事,犧牲恁多獸命將我倆逼來此處山丘,究竟想和獨孤某人談些什麽?」

  李大獅愉快的哈哈笑道:「病書生的確是高人,百獸山莊如此小小的障眼法,自然不能瞞過你的耳目。不過,你仍入我彀中,我倒也挺訝異。」

  獨孤羽平靜道:「若非如此,我豈能知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李大獅猛窒道:「病書生,你的確夠膽氣,但是你有把握能脫得了身?」

  獨孤羽淡然道:「百獸山莊的四象陣,亦不過爾爾,真是見面不如聞名,令人好生失望。」

  車大獅怒哼道:「你以爲方才見識的就是本莊的四象陣?你想得未免太單純……。」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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