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船上昏迷的苗子,小秋皺起了眉頭:「他們大概是想把這個人丟到沼澤去。」

  小癡俯身探了探這苗子的脈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睛檢視。

  「他中毒了!」小癡直起身子宣布:「照這種慢性毒看來,他可能是遭人蓄意下毒所害。」

  「有沒有救?」小秋一聽急忙問道。

  她因爲自己是奇毒之身,父母又爲人下毒所害,不免對眼前這個昏迷的苗子,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小癡能夠體會她的心情,輕快地拍拍她肩頭:「這種毒對本天才而言,真是太小兒科、太簡單啦!」

  他塞了一顆解毒丹到苗子口中,再對二凡吩咐道:「幫他加把勁,讓藥力早些發作。我來試試能不能從其他人口中問出什麽?」

  二凡扮個鬼臉道:「怎麽這種『好康』(好處)的事都是我在做?」

  他將手掌抵住這苗子的穴道,開始輸送內力爲苗子催發藥性兼逼毒。

  小癡他們則走向躺在地上的那幾人。

  「你聽得懂我說話嗎?」

  小癡蹲在原先站在船頭,看似這群人中帶頭的那名苗子跟前,一字一頓,緩緩地問他。

  那名苗子嘰哩呱啦不知叫些什麽,一邊猛搖其頭。

  小秋蹲在小癡身旁,笑道:「這下可好,他不懂你說什麼,你對他說的也聽沒有。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小癡一屁股坐倒在沙灘上,無奈道:「你問我,我問誰?我要是知道自己會在這種鳥地方落難,就先到外語補習班去把苗疆語好好惡補一番先。」

  小悅也在他身邊落坐,道:「看他們的刺青,和先前追殺咱們的野人不同,他們應該是不同族群的生苗。如果咱們對他們和善些,也許他們會願意帶我們離開這裡。」

  小癡聳聳肩:「那就是是看吧。」

  小悅起身,對這些苗子擺出溫文和悅的態度,微笑道:「各位朋友,我們對你們並沒有任何惡意,只希望你們用船帶我們回到有人煙的地方。」

  他頓了頓,面容更加和善道:「現在,為了表示我們的和平與友好,我救解開各位的穴道,大家有事好商量。」

  他擺出最爾雅、最親切的態度,上前解除為首兩名苗子身上的禁制。

  這兩名苗子一恢復活動能力,立即翻身躍起,他們神色不定的盯著正對自己微笑頷首的小悅。

  然後,這兩人對望了一眼,突然拔出腰刀撲殺小悅!

  小悅早已預防有變,當下身子微仰避開兩人偷襲。兩人一擊未中,竟悶不作聲的朝獨木舟那邊竄去,企圖逃跑。

  小悅冷嗤一聲,申形微晃便已追上這兩人,他腳下一勾,變將這兩名苗子踢成了元寶翻身。不待這兩人多做抵抗,小悅出手如電,再次把二人放倒。

  小癡和小秋始終坐在地上看戲。

  直到此時,小癡才呵呵笑謔:「公子哥,我看你的敦親睦鄰似乎不太有效。」

  小秋也戲謔道:「應該說,他的國民外交失敗比較恰當。」

  「他媽的!」小悅沒好氣地賞了這兩名苗子各一記響頭,嗔笑道:「本公子給你們臉,你們非但不要臉,竟然連本公子的面子也一起丟了!真是太不識擡舉了。」

  說著,他又一人踢了他們一屁股,這才回身道:「好吧,本公子對這些番仔實在是莫法度。聰明的白癡幫主,我把人交給你了!」

  這時,企圖逃跑中的一名苗子,不知怎地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悅瞪他一眼,啐道:「笑什麽?臉皮抽筋是不是?」

  小癡若有所思道:「我看,他比較像聽懂了什麽笑話。小秋仔,你說呢?」

  小秋瞄眼嗤謔道:「我說……,這個苗子頭呀,看起來就是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這種人若不給他點生米吃吃,他可是不知道咱們漢人逼供的手法有多麽高明吧!」

  發笑的這名苗子此刻雖然仍木著一張臉,但他眼底卻閃爍著些微驚懼的眸光。

  恰巧——

  獨木舟上發出一聲低沈的呻吟,吸引了小癡他們的注意力。

  二凡拍拍手,跳出獨木舟,喚道:「小白癡,這傢伙還魂啦!」

  小癡他們立即圍向獨木舟。

  只見舟內這名苗子因爲藥力發作,出了一身大汗,人已清醒過來。他躺在舟內,看見模樣狼狽的小癡他們正好奇地瞪著自己,不禁怔住了。

  小癡再次爲他把了脈,滿意道:「體內積毒都已經清除了,只要再補補元氣,過兩天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小癡這話原是說給小秋聽的話,但這苗子卻露出訝異的臉色,以生硬的漢語,緩緩問道:「是你救我?」

  小癡先是一怔,繼而哈哈直笑:「哈!你們瞧,他會說咱們的話,這下可真是救對人了。咱們和這些番仔再也不會『高山滾鼓』——不通!不通!」

  這苗子扶著舟緣掙坐而起,在火光下,小癡他們才看清楚,原來這苗子不過是三十出頭的壯漢。

  雖然他的兩頰上各刺著二道青痕,但顯然也是個才貌頗爲出衆的帥哥。

  這苗子朝小癡他們微笑道:「你媽好!我是哈魯依,謝謝你媽救我!」

  「你媽好?」小癡傻眼了。

  「哈魯依?」小悅對他頗有好感。

  「你媽救我?」小秋滿頭霧水。

  「誰的媽在這裏?」二凡拍著光頭大惑不解。

  小悅腦門掛上三條線,翻著白眼道:「一開口就問候人家的媽,這樣子好嗎?」

  哈魯依看著小癡他們滿臉茫然的樣子,想了想,才又一指著他們,慢慢重復道:「你媽好?」

  「我媽好?」小秋茫然道:「哦……你是說,你好嗎是不是?」

  「不是、不是!」哈魯依再次強調:「我向各位問好,你媽好!」

  「哦……」小癡終於聽出竅門,噴笑道:「你們好是不是?我們沒中毒,當然都很好。我們的媽,可就是不一定好了。」

  小秋等人恍然大悟之後,忍不住一陣爆笑。

  哈魯依可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但是他看小癡他們笑得這麽開心,他也跟著傻笑。

  小癡開心地拍拍他的肩頭:「你是哈魯依?很好!我喜歡。」

  哈魯依也很開心地拍拍小癡肩頭:「謝謝你喜歡,請問尊姓大名?」

  小癡呵笑著自我介紹:「我叫皮小癡。」他拉過小秋,賊笑兮兮道:「這是池小秋,我未來的女朋友。」

  小秋驀地紅了臉,嗔叫道:「小白癡,你胡說什麽!」

  「女朋友?」哈魯依不解道:「他是小兄弟……不能夠當女朋友。」

  「這個小兄弟是假的!」小悅忍不住嗤笑著揭發道:「她是個娘們兒,現在被風神幫的幫主相中了,我看她恐怕在劫難逃了!對了……」

  他向哈魯依爾雅地一欠身:「在下巫小悅,外號『小狂生』。」

  哈魯依雖然從未聽過小悅的名號,卻仍按照學來的禮節,對著小悅拱手直道:「久仰!久仰……」

  二凡拍著大光頭,呵呵一笑:「在下『小瘋僧』二凡。」

  「小風箏?」哈魯依心中雖然納悶爲什麽漢人總是取一些古里古怪的外號,但他仍是有禮的拱手直說:「久仰、久仰。」

  小秋被他們這一陣客套所打岔,心裡雖是懊惱極了小癡佔她便宜,卻也發作不得,只有一個人翹著嘴巴,直生悶氣,並且惡狠狠的瞪著小癡。

  憑小癡這麼聰明的人,自然也知道,得了便宜可不能在賣乖。否則,就會離著倒楣不遠囉!

  他裝作沒瞧見小秋會殺人的眼光,插入話題,戲謔道:「哈嚕依老兄,你的漢語說得可真溜!禮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你這些都是從哪裡學來的?還有,你為什麼被人下了毒,又被弄得要死不活的載到這裡來?」

  哈魯依神色一黯:「這些事真是說來話長……」

  「沒關係。」小癡嘻嘻一笑:「反正咱們有的是時間,你儘可以慢慢的說,不過不是坐在這裡說。我看你剛出了一身大汗,何不稍微清理一下,然後咱們可到那邊那個乾爽舒適的洞裡,舒舒服服的坐下來,再來詳詳細的談一談,如何?」

  「好啊!」

  哈魯依在二凡和小悅的扶持下,跨出獨木舟,他瞥見沙灘上的族人,猶豫道:「奴加、雷木達……」

  他一陣飛快的苗語,不知在說些什麼。但見他神色時而憤慨、時而感傷,想來不是什麼愉快的問候。

  躺在近處,被稱為「奴加」和「雷木達」的兩名苗人背過臉去,不知是不願還是不敢和哈魯依面對面。

  哈魯依見狀嘆了口氣,婉拒了二凡的協助,逕自涉入水中清洗身體。

  待他出浴後,他的精神顯然好了許多。

  他問小癡:「奴加他們是不是中邪了?為什麼躺在地上不能動?」

  小癡笑道:「是呀!因爲我們想借你們的船離開這裏,所以施了魔法制住你的朋友。後來,公子哥和氣的收起邪法,想和他們商量,放他們走路。可是你的朋友不懂漢語,反過來要殺我們,我們只好再用法術鎮住他們,否則,我們的生命就有危險囉!」

  小秋他們看著小癡唱作俱佳的表演,差點絕倒。

  哈魯依一本正經道:「可是奴加懂漢語的,雷木達也會一些,能不能請你收了邪法……」

  「不行、不行!」小癡猛搖著雙手道:「我們這邪法很厲害的,一旦放了出去,除非時間到,否則不能隨便收回來,不然對我們自己不好。剛才公子哥已經冒著生命危險,收回來一次,絕對不能再收第二次了,太危險、太危險啦!」

  奴加和雷木達臉上不禁露出後悔神色,看得小癡他們樂在心裏。既然小癡擺明瞭要整人,其他三人當然全力支持。

  哈魯依自是相信小癡的說法,只有跟著小癡他們進入鐘乳石洞內休息,而將奴加等人留在沙灘土凍露水。

  進入洞內後,小癡再掏出一些補元氣的丹丸要哈魯依服下,這才準備洗耳恭聽他的長篇故事。

  哈魯依緩緩訴說道:「我的族人就住在死湖背岸的一座山谷裏,我們的部落原是屬雲南薩尼族的一支。後來,在南詔國時期,因爲得罪當朝權貴,所以被迫逃亡遷移到這裏。這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但是我的祖先自從在此落腳之後,便一直沒有離開過這裏。」

  哈魯依歇口氣,接著傲然正色道:「我的祖先雖然是被追逃亡至此,但終究是接受過大唐文化。因此,我們和這裏土生土長的『蛇族』及『鳥族』這些真正的野人不一樣。」

  小癡道:「難怪你會說漢語,也懂得漢人的禮俗。」

  哈魯依點點頭,繼續道:「雖然我的祖先已充分運用他們豐富的知識來改善族人的生活,但是由於生存環境的限制,我的族人仍不免逐漸走向被自然消滅的命運。就在三百多年前,族裏發生了重大的饑荒,大家都快餓死時,族中一些長老爲挽救本族不致於完全滅亡,便決定犧牲自己的生命,以減低族內糧食的消耗……。」

  「於是……」小癡接口道:「他們找到了此地,做爲集體自殺的大本營。」

  哈魯依訝然道:「你怎麽知道?」

  小癡呵笑道:「你以爲我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哈魯依怔然的搖搖頭:「我沒看見你們的船,所以你們應該不是乘船渡過死湖進來的。」

  「有船我們早就走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小癡笑道:「我們大概就是被你說的那個狗屁『蛇族』給陷害了。才會被一條大衰蛇一尾巴掃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山洞。在那裏,我們已經和你那些偉大的祖先見過面。也看見一些最近被趕入恐怖沼澤的死者,這又是怎麽回事?」

  「恐怖沼澤?」哈魯依有些不解。

  小癡索性將這個洞穴後的景況,以及自己等人大戰食屍蜘蛛的情形說給他聽,諸多恐怖的情節,使哈魯依臉色大變。

  「沒想到竟會是這種情況。」哈魯依幽然道:「我剛才說,以前族老爲了挽救族內的人,寧願犧牲自己,這原是天災下令人痛心的選擇。可是,如今我的族人,卻有人認爲將老弱傷殘送來此地是理所當然的事。」

  小悅蹙眉道:「爲什麽會這樣?」

  哈魯依憤然道:「還不是因爲蛇族和鳥族人的挑撥!我的族人自從三百年前那場巨變之後,人口銳減。因此,當時的族長只好廢除不准和蛇族、鳥族人通婚這項禁令。花費代價購買這兩族的女人回到谷裏,爲本族生養子女,傳宗接代,久而久之,本族自然不可避免地與其他三族有了更深的接觸。而這兩族的人民俱是粗暴兇殘,毫無人性的野人。他們平時便以活人祭祀他們的蛇神、鷹神,他們當然認爲殘殺老弱是應該的事。可悲的是,有些我的族人便聽信了他們那套歪理,竟然大力鼓動這種不人道的思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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