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境。

  緊臨著山區不遠的一座小鎮上。

  是日。

  四個鼻青臉腫、披頭散髮、衣衫破碎,就像剛從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中,僥倖逃出的餘生者,在哀哀呻吟中,住進了小鎮唯一的客棧中。

  這四個模樣淒慘狼狽的半大娃子一出現,立刻引起小鎮居民的好奇與注意。

  這四人當然正是『風神幫』那四位風神得意的偉大幫主是也!

  只是,依他們四人此時的扮相,實在怎麼也風神不起來了。

  不只是客棧老闆和夥計在猜測他們四人究竟遭遇了什麽事,就連鎮上的老百姓,也紛紛放下手邊工作,結伴擁到客棧門口,七嘴八舌地交換各人的看法與心得。

  「格老子,他們該不會是遇上了土匪吧?」

  「遇上土匪哪還有得活命?依老子看,他們準是離家的小孩才會如此狼狽樣。」

  「我看他們倒像是互相殘殺,打了場狠架,才會變成這樣子。」

  「他們若是自相殘殺打狠架,又怎會走在一塊兒?」

  「小孩子嘛!打完架又和好如初了,當然還是走在一塊兒了。」

  「徐老闆啊,我看這幾個小鬼的來路好像有問題,你可得注意點。我懷疑他們是不是有錢住店?說不定呀,吃飽睡足之後,就趁著半夜偷偷地溜走了。」

  其他的人也紛紛附和這個看法,惹得老闆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於是他連忙吩咐夥計,要把這四個小鬼看牢,別讓他們有機會偷跑了。

  話說小癡他們既然躲得過血手會的放火燒山,又怎會搞得如此狼狽地進入四川呢?

  小癡等人進了上房,連忙身子一躺,賴在床上休息起來。

  小秋哀哀叫道:「哎唷,我的骨頭都快散開了。小白癡,你應該爲自己的失策負責,賠償我肉體上的痛苦!」

  「怎麽賠?難道要我替你馬殺雞?」同樣筋疲力盡的小癡趴在床上,乏力道「再說,我的計劃本身沒有問題呀!誰知道你們之中,哪個人命帶掃把星,才引起山崩,這怎麽能怪我?」

  原來,小癡算準了「血手會」會在大火熄滅之後進行搜索,因此,趁著那場大雨掩護,他們自洞口而下,施展壁虎功溜向谷底。

  谷底原有一條小溪,因爲大雨而水勢暴漲,小癡找來了一截倖存的粗木當作獨木舟,四人便乘著枯木順流出山。

  這趟泛舟之旅雖是在大雨之中進行,但奔騰的溪水尚稱平穩,因此他們一路享受著騰雲駕霧般的快感,直朝下游快速衝去。

  沿途,四人還興奮的扯直了喉嚨大聲叫喊。

  可是,好景不常──

  正當他們得意忘形之際,全然未注意到身後的山坡,因森林遭大火焚盡,經不起雨水的沖刷,引發了山崩。

  大量崩落的土石阻斷了上游溪水,最後在豪雨不止的情況下,轟然一聲,山洪爆發了!

  大水挾帶著阻道黃泥、枯木和亂石,轟地衝向下游。

  待小癡他們驚覺情況不對時,黃濁的洪水已經捲襲而至,原本得意的四人,還來不及棄舟,便已遭到洪水追殺。

  他們四人所乘的枯木舟,刹時變得像根火柴棒似的,在洪水中衝撞滾騰。

  等到他們挨到一處水流較爲平順的河面,終於擺脫了洪水的肆虐時,臉上、身上均已留下諸多和亂石與碎木熱情接觸的痕迹。

  小悅帶著一身烏青仰躺在床上,呻吟道:「我現在可明白了,爲什麽我爺爺常說,人一得意,災難就跟著來,這一次的親身體驗,可真讓我『痛』骨銘心!哎唷喂……

小秋有氣無力哼哼道:「現在,我只想好好洗個熱水澡,換套乾淨的衣服,再叫一桌上等料理狠吃一頓,然後大睡三天……

  「對了!」二凡插嘴道:「咱們進來這麽久了,夥計怎麽連熱茶都不送來?」

  小悅打了個哈欠道:「就憑咱們這一身鬼樣,人家肯讓我們進來住店,我都感到很奇怪。想享受服務,就得看咱們的表現了。」

  小秋吃吃笑道:「我看,剛才老闆和夥計大概是被咱們這德性嚇住了,才一時失了主意,忘了叫咱們滾出去。現在,他們大約正在研究該如何趕走咱們吧!」

  小癡抱著棉被道:「想要我走路?門都沒有!我決定誓死賴在這張床上。」

  「連澡都不洗?」小秋戲謔地問道。

  「不洗!」小癡肯定地回答。

  「太誇張了!」小悅和小秋異口同聲道。

  小癡卻沒有回答,因爲……因爲他已經累得先去夢周公了,而且,還微微打著呼嚕呢!

  其他三人對望一眼,無奈地聳肩笑笑。

  「唉,他還年輕,身體還不行!」

 

  ※  ※  ※

 

  掌燈時分。

  風神幫的列位幫主洗過了一個好澡、經過一場好睡,並穿上小悅以十兩銀子打發夥計去準備的「合適」衣服之後,重新恢復了體面的「風神」模樣,更顯出四人的風采與不群。

  尤其,他們身上與臉上的青紫與割傷,經過小癡的妙手整修之後,幾乎見不到早上狼狽的痕迹。

  當他們四人再度出現於鎮上唯一的一家飯館中時,大大改善的外貌也再次引起當地居民一陣紛紛議論。

  不少人在他們身後,又是搖頭又是驚奇地指指點點。

  小秋不禁納悶道:「奇怪,難道咱們臉上全開花啦?不然,這鎮上的人爲什麽全都盯著我們瞧?」

  小癡拉住堂口跑堂的夥計,問道:「喂!老哥,你看我們臉上有花嗎?」

  「沒有啊!」

  夥計的表情活像是碰上了個瘋子。              

  「既然沒有……」小癡指著四周的人,問道:「這些瘋子幹嘛用那種奇怪的眼光打量我們?」

  夥計恍然笑道:「因爲大夥兒都很納悶,聽說今兒個早上,小兄弟你們入鎮時,模樣可真是狼狽。怎麽才大半天的工夫,你們就全變了個樣,好似沒受過傷一般。不知道你們是使了法術,還是有特別的本事懂得治病療傷?」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道:「小哥,如果你們有人真懂療傷治病的話,也許就會有機會發財喔!」

  小癡見他一副神秘兮兮模樣,覺得好玩,也學著他的神態,故作神秘的沈聲低語道:「你倒先說說,是哪門子的財路?我別的不會,就是會治一些別人治不好的跌打損傷,而且保證有效。如果有賺頭,我不會忘了老哥你的中人費!」

  「真的?」夥計興奮道:「小哥,你夠爽快,我就說給你聽!」

  他索性落了座,道:「事情是這樣子的,咱們川北有間出名的川威鏢局,前陣子他們在保一趟鏢時遇著了強人劫鏢。雖說那些強人終究被老總鏢頭的天雷彈炸死,所保的鏢沒被奪去。但是,老總鏢頭的兒子卻被強人所傷,至今昏迷不醒。所以老總鏢頭便貼出了告示,只要是能救得了他兒子的人,他願意致以重酬。」

  小秋一聽,興趣缺缺道:「這事沒啥刺激的嘛!難道四川就找不出有本事的郎中來領那份重酬?」

  夥計連忙補充道:「聽說總德頭是中了很特殊的內傷,一般郎中根本就束手無策。就連一個叫什麽『九指華佗』的高明大夫,也因治不好總鏢頭的傷,再自斷一指,變成八指華佗啦!」

  二凡不禁訝道:「乖乖!連『九指華佗』呂不渝都治不了的傷,恐怕就不是普通傷勢。沒想到咱們才在山裏待了幾天,江湖上就添了這樁新聞。」

  小秋問道:「爲何九指華佗那麽有名?」

  小悅笑道:「如果一個人敢誇下海口,救不回一人寧願自斷一指,而且行醫三十餘年,到今天才砍掉第二根手指,他能不出名嗎?」

  小秋同情道:「他只剩八次機會了。」

  二凡轉問沈默良久的小癡:「這趟混水你要淌嗎?呂不渝都搞不定的事,只怕是吃力不討好。」

  夥計岔言道:「各位小哥,瞧你們對這些江湖人、江湖事好像都很熟,難不成你們也是道上混的嗎?」

  「天雷彈?」小癡卻是若有所思的吃吃笑道:「我記得這好像是火器老祖『雷震子』的獨門秘器,不知道這個川威鏢局的老總鏢頭和他有什麽關係?」

  小悅尋思道:「據我所知,雷震子有一個徒弟姓辛,若依年齡推算,大概也在六旬上下……

  夥計搶言道:「對對對!川威鏢局的老總鏢頭就是姓辛,叫辛華武,年初才過六十大壽。他只有一個獨苗兒,就是總鏢頭辛天潤,今年二十九歲,只生了一個女兒,還沒有兒子。所以,老總鏢頭才會不惜一切想要挽回總鏢頭的命,否則……,恐怕辛家就要絕後了。」

  小癡露齒一笑,道:「老哥,你知道得真詳細!」

  「這沒什麽。」夥計不好意思笑道:「因爲剛巧咱們鎮長是辛老的遠房表親,所以鎮上對川威鏢局發生的事也都挺關心的嘛。小哥,你如果能夠救得了辛總鏢頭,也算是功德一件,我那中人費倒是沒什麽重要啦……

  「好!」小癡一拍夥計肩頭,呵呵笑道:「衝著老哥你這點心意,我就非救這位辛總鏢頭不可。而且,不論事成與否,我都要付你十兩銀子的中人費!」

  不待小癡使眼色,小悅已將銀子塞入夥計手中。

  「有好吃的、好喝的快快送上來,咱們吃飽喝足之後,還得趕去救人。」

  夥計拿著銀子先是一愣,接著又驚又喜的離了座,拼命哈腰道謝,趕忙招呼廚房上一桌上等的酒菜。

  小秋笑道:「小白癡,看不出你挺會做人情的嘛!」

  「我做了什麽人情?」小癡故作不解道。

  小悅接口笑謔:「你這小白癡明明是看中了天雷彈,想利用救人爲條件交換,何必假裝自己受夥計感動?真是個施捨快樂的僞君子!」

  小癡扮個鬼臉道:「施捨快樂的僞君子,總比偷姑娘芳心的花花公子善良多了!」

  小悅聞言頓時漲紅了臉:「我哪有偷人家的心?」他又自嘲地加了一句:「我才是被人偷走了心的純倩受害者呢!」

  說著,他忍不住泛起了一絲甜蜜的笑容。

  「嘖嘖……」小癡等人異口同聲嘖笑道:「好肉麻喲!」

  小悅自我沈醉的發夢傻笑著重溫自己的相思美夢,懶得繼續理會身邊這些不懂情趣的「俗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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