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北峰,峰頂。

  雲台精舍便建築于一片蓊郁的密林裡。密林裡外,一如後山其他各處,也都守滿了華山弟子。

  小混他們三人挑中一處地形隱秘,又可守望雲台精舍的暗卡,將其中放哨的華山弟子放倒,擠在卡哨內察觀四下的情況。

  「雲台精舍?」小混朝二十餘丈外那棟燈光全無的小樓問。

  丁仔嘖弄道︰「大幫豬,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華山北峰頂上,除了這棟雲台精舍,難道還會有其他高級套房?」

  小混斜眼睇道︰「既然你知道那裡就是雲台精舍,那麼你還窩在這裡做什麼?」

  丁仔怔道︰「我不窩在這裡,那要窩到哪裡去?」

  「上呀!」小混朝精舍那方向比劃道︰「你以為我帶你來這裡幹啥吃的?有了目標,你不去踩盤,莫非還要本幫主親自出馬?」

  丁仔恍然大悟︰「原來是我要去翻牆越戶,探消息呀!這種小事的確是我的專長,不過……」他賊兮兮地一笑,又道︰「如果大幫豬有興趣出馬,我是不會和你搶的啦!」

  「得了!」小刀岔言道︰「別再耍俏皮了,快去快回吧,咱們還有好幾個地方要去參觀吶。」

  丁仔亦知身處敵陣,不宜久留,便不再胡鬧,擺手輕笑道︰「好吧,待我偷雞摸狗去也。」

  他話聲未落,人也如一抹輕煙,俏然無聲地溜向精舍而去。

  「偷偷就可以了,可別把雞狗帶回來,免得到處雞飛狗跳,吵死人也。」

  小混仍然不忘調侃地壓低嗓門,朝著丁仔向背交代一番。他猶不知足地探出身子,故作瀟灑地朝丁仔逸去的方向拚命揮別。

  「你這個現實狂,你非得如此引人注目不可嗎?」小刀用力將他拉回卡哨內,順手賞了他一記不輕不重的響頭。

  小混大不甘心,翻身壓住小刀,準備先來場內訌再說。

  「別動手!」小刀機伶笑道︰「想幹架也得看風水、挑時辰,錯開今晚,我隨時奉陪。」

  這時——

  正好有模糊的人聲傳來,原來又是巡視各處的巡邏隊出現。

  小混聞聲收手,嘀咕道︰「算你命大,正巧有人來。否則,咱們這筆帳馬上就得結清。」

  那邊,互對暗語的低喝聲一路響近。

  小混他們將昏迷不醒的華山弟子撐了起來,擋在自己身前。

  他們不待來人開口,搶先喝道︰「口令。華山入雲。」

  對方不疑有他,立即接道︰「北峰有台。」

  「北風有台?」小混忍不住想笑︰「他奶奶的,這個規定口令的家伙,真是十足的麻將鬼。不知道他的北風北是算台北?嘉義台?還是香港台?」

  小刀早已裝模作樣地問道︰「不知是哪位大哥來查哨?」

  對方甚是倨傲地回答︰「我們是西峰斷魂樓裡派來的,這附近有沒有什麼情況呀?」

  「真是些人頭豬腦。」小混暗裡啐道︰「既然已經對上暗語,就算有情況又怎麼樣?我們還會自動向你自首嗎?看來斷魂樓裡專門養一群只會造大糞的笨蛋,連問個問題都像在放屁。」

  小刀也為對方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感到好笑。但是,表面上卻裝出誠惶誠恐的腔調,拍著馬屁道︰「原來是西峰的各位貴賓大哥,虧你們這麼晚了還出來查勤,真是辛苦了。這裡一切平靜,沒有問題。」

  斷魂樓來人之中,另一個破鑼嗓子打著官腔道︰「還不是為了你們華山的大業,老子們才會如此折騰。你們招子可得放靈光一點,一有情況,別忘了立刻傳訊,我們兄弟還要到別處去轉轉。」

  「是是。」小混也湊趣地裝腔討好道︰「幾位大哥吩咐的是,小子們一定會注意的。你們辛苦了,慢走呀!」

  斷魂樓所屬滿意地哼了哼,也不再上前查哨,徑自轉身朝林外掠去。

  小混推開持撐著的華山弟子,輕松地拍拍手,呵呵笑道︰「他奶奶的,還好剛才咱們要放倒這三個大頭呆之前,他們傻裡瓜嘰地問了聲口令。否則,這一會兒踫上查哨,豈不是要穿幫了。」

  小刀緩緩放倒自己手中那名昏迷的華山弟子,若有所思地慨嘆道︰「沒想到堂堂九大名門之一的華山派,如今在自己家門裡,竟還得像個小媳婦似的看外人臉色做事。這又是所為何來?

  看剛才那情形,祁心玉和白如秀他們這票人,出賣的可不止是華山門人而已,只怕他們早連華山派的自尊,也一並出賣給這些貴賓們了。」

  「不是我要說他們。」小混咂咂舌,吃吃笑道︰「這姓祁的和姓白的可真是沒眼光,就算要出賣自尊,也該找個格調高一點的對象嘛!像斷魂樓這種只會放閑屁、問廢話的貨色,他們居然也去巴結?真是不懂行情。」

  小刀搖搖頭道︰「真搞不懂祁心玉他們這類人心裡是何想法?難道,他們真的寧願賠上自尊,也要當華山掌門?如此的掌門,就算當上了又有什麼意思?」

  小混正待開口說話,眼一瞟,已瞧見了丁仔的影子,正朝他們藏身的地方潛回。

  他彈指一笑︰「有沒有意思,等問過丁仔就知道了。」

  幾個起落後,丁仔臉不紅,氣不喘地飄入卡哨內。

  小刀忙不迭地問︰「怎麼樣?有什麼消息沒有?」

  丁仔雙手一攤︰「雲台精舍裡面根本沒人,能有什麼消息?」

  「沒人?」小混奇怪道︰「三更半夜的,這林振英和他徒弟不乖乖待在家睡覺,他們跑去那裡游戲?」

  小刀猜測道︰「會不會像斷魂樓的人一樣,半夜出去查勤?」

  「不像是這種情況。」丁仔道︰「精舍裡面雖然沒人,可是林振英和官晴的床上,卻又用棉被偽裝成有人睡著的模樣,若不是因為我想找官晴搭線,特地上前去掀開蚊帳,根本很難發現其中有詐。」

  「真的?」小混皺眉道︰「怎麼會這樣?事情好像大大的不對喲。」

  小刀亦是頷首沉吟道︰「看樣子,這次華山派的權位斗爭,內情似乎非常復雜。」

  小混呵呵笑道︰「不是似乎,而是絕對非常復雜。這事我早就說過了嘛,如果不這樣,那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丁仔不解道︰「大幫豬,你好像很樂。難道你對華山派權位之爭別有內幕的事,感到很興奮?」

  「別人家出事,有內幕,我興奮個屁。」小混嗤道︰「我又不是武林販子那錢重,專門歡喜挖人家的花邊新聞。」

  小刀好奇道︰「那你究竟在得意什麼?」

  小混嘿嘿一笑︰「本大幫主之所以高興,是因為我證實自己所推測,華山的出事果然大有內幕。」

  小刀套話道︰「你若能說出這個內幕究竟是怎麼回事,那才是你有本事。」

  「少來!」小混睨眼道︰「想騙出我的真心話?沒這麼容易,反正我告訴你們,這件事大大的不簡單就對了,現在廢話少說,咱們開始要幹正事啦!」

  丁仔駁謔道︰「現在才開始幹正事?之前的事,都是歪事嘍?」

  「答對了。」小混重重一拍他肩膀,嘿笑道︰「好戲沒上演前的事,當然全都是歪事,否則,我哪會那麼不來勁。從現在開始,才是咱們狂人幫湊熱鬧的時候,你們還怔著幹啥,走呀。」

  他說著,果真神彩奕奕地潛出暗卡,像是要去參加一場什麼盛會似的精神十足。

  小刀和丁仔只覺得小混話中另有玄機,但一時也難猜透這混混的葫蘆裡到底賣著什麼藥。他們索性不再浪費心思去想,因為只要這混混憋不住時,自然會主動打開這個悶葫蘆。

  他們三人離開華山北峰,循路朝中峰乘龍軒而去。

  一路上,小混一改前半夜那種拖拖拉拉的態度,不時以迷魂散和他拿手的無影神針絕技,對付負責守衛的華山弟子。

  凡是被他踫上的守衛,不論明樁或暗卡,在尚未明白怎麼回事之前,已經去拜見周公。

  小刀擔心道︰「小混混,你幹嘛像部開路機一樣,猛朝山上殺去。你放倒這麼多人,難道不怕出紕漏?萬一有人發現這情形,豈不是泄露了咱們的行蹤?」

  小混神秘笑道︰「動作不快一點,我怕趕不上熱鬧。再說天也快亮了,不論咱們今晚有無收獲,總是得走人,如果不留下痕跡,怎麼能表明咱們狂人幫確實到此一遊過了呢!」

  小刀苦笑道︰「說來說去,你若不讓華山派知道你已經來過一趟,你是不會甘心。」

  「知道就好。」小混呵呵一笑,加快身形朝乘龍軒方向電射而去。

  小刀他們尾隨於後,丁仔忍不住笑罵道︰「辣塊媽媽的不開花,你這混混就是到死,恐怕也改不了一身騷。」

  不到盞茶工夫,他們已經看到燈火微明的乘龍軒。

  這回丁仔不用招呼,自動朝乘龍軒潛掠而行,去做他踩探的工作。

  小混和小刀兩人隱伏在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頂上,看著丁仔輕松避開乘龍軒附近的守衛人員,悄然消失于乘龍軒的陰影裡。

  小刀不禁輕笑道︰「看丁仔他行動毫無阻礙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鐵定以為他已經研究過對方的警戒分布圖呢。」

  小混吃吃直笑地點頭道︰「這小子不愧天生就是做賊的料,我看他光憑直覺也能知道哪條路行不通。」

  他們正專注地等候著丁仔時,忽地——

  華山東峰的方向,驀地傳出急驟的警鐘之聲。

  不消片刻,華山東、西、南三峰一帶,立即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負責防守乘龍軒的大批華山弟子,也在聞得警訊後,分出七、八成的人手,急急趕往出事的東峰。

  小混一見此地人手走了大半,便和小刀同時掠往乘龍軒,準備接應丁仔。

  豈料——

  他們還沒到半路,丁仔已輕松地愉快地迎了上來。

  小混高興地吆喝一聲︰「你來的正好。走,快去湊熱鬧去。」

  丁仔邊行邊笑︰「我本來以為,就憑我的本事,怎麼可能被人發現。後來仔細一聽,原來出漏子的不是這裡,我知道你們一定等不及想去看戲,所以不敢耽擱,立刻就趕了回來。」

  小刀奇怪道︰「沒有人阻攔你嗎?」

  「怎麼沒有。」丁仔嘻嘻一笑︰「只是,我想既然有人先露了行藏,驚動華山派,咱們又準定會往熱鬧上湊,掩不掩飾行蹤自然就無所謂了。所以我把擋路的家伙,全都當場擺平,也不管會不會讓人發現。」

  他話剛說完,北峰這邊果然也傳出叮叮當當的告急警鐘。

  小混當機立斷道︰「老哥,你帶路,抄小徑直取澄心精舍。我看今晚熱鬧的重點,應該是在那裡。」

  小刀輕松一笑︰「既然不用再掩藏身形,走樹頂是最快的路。」

  他伸手朝上指了指。

  小混磨拳擦掌地哈哈大笑︰「早就想這麼明著硬幹了,不這個樣子,怎麼夠狂嘛!」

  他率先縱身掠上樹梢,逕自朝燈火最旺的方向電掠而去。

  小刀和丁仔掠上樹梢時,小混的身形已在十丈開外。

  小刀打趣道︰「這混混對湊熱鬧倒是很有心得,不用人指路也知道要往何處去。」

  丁仔扮個鬼臉,呵笑道︰「憋了一晚,這混混終於逮著機會可以明著上陣,無怪乎他要如此迫不及待地狂奔而去。呵呵……」

  他和小刀亦發力全速奔行,緊追著小混不放。

  經過將近二年的各自閉關練功之後,他們三人早就想找個機會好好較量一下,看看彼此功力的進展,究竟到何程度。

  眼前,可不正是好時機?!

  雖然華山中峰至東峰之間的直線路程並不算遠,不過其間除了綿亙的森林,自然也不乏絕崖或溪壑。

  這種地形在夜裡較量輕功,不但可以考驗一個人的功力高低,更能測驗一個人的機智與反應。反應如果太差的人,這條可是很容易就成為他此生的不歸路吶。

  小混原本無意引發這場追逐戰,但只怪他們三人的默契實在太好。他們三人之中,只要有一個想飆一下,其他二人自然義不容辭地奉陪到底,而這一奉陪,理所當然輸人不輸陣,輸陣歹看面。他們三人不拚個你輸我贏,哪會甘心。

  於是——

  只見他們三人有如三道流光般,自樹梢上倏乎飛掠而逝,反倒將那些原先聽到警鐘,便已匆匆趕往東峰準備支援的無數華山弟子拋在老遠之後。

  甚至有些人才覺得,腦袋上好像被人踩了一腳,抬頭上望時,卻只看到一抹宛若虛無的模糊淡影消失在黑夜中。嚇得這些膽大的華山弟子,以為自己見鬼了。

  他們三人愈較愈有勁,個個拿出真本事,將一口充沛至純的真氣,運行於四肢百骸之間,徹底施展個人精擅拿手的輕功絕活馭風而行,享受著憑虛遨遊的無上快感。

  小混在如此暢意的馳騁之下,不由得豪情大發,他迎著撲面而來的狂風,興起地扯直嗓門,仰天發出撼人的長嘯。

  他的嘯聲雖然宏烈澎湃,卻不像傳統武林高手那般龍吟鳳鳴、可以直入雲宵的朗嘯,也不似那種穿金裂帛刺入耳膜的銳嘯。

  小混的嘯聲,就像寬廣海面上所湧現的巨浪,深邃之中一波未歇一波復起。

  他的嘯聲更像來自大漠的勁風,浩瀚獷野裡,帶著不可捉摸而又無堅不摧的強韌。

  小混的嘯聲是如此的特異、如此的與眾不同,以至於深深地震撼了每一個聽見他長嘯不歇的人。但是,竟又沒有一個人能夠聽得出,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

  凡是聽見小混長嘯的人,全都迷惑於這種前所未聞的古怪嘯聲之中。

  小刀和丁仔在驟聞小混發嘯之初,本來也想來段仰天長叫。但是,他們兩人嘯聲未起,便已被小混如此奇特又古怪的長嘯,將到口的嘯聲憋回肚子裡去。

  「辣塊媽媽的不開花。」丁仔傻眼地喃呢道︰「這是什麼嘯聲?這也算人叫的嗎?」

  「還好!」小刀識相地嘀咕道︰「我好在還沒開口,否則這一嘯,豈不又要被這混混嘲笑我是老古董,只懂得傳統式的長嘯。」

 

  ※  ※  ※

 

  華山東峰上。

  澄心精舍左近。

  數百名手持火炬和風燈的華山弟子,在祁心玉和白如秀父子的率領下,宛如鐵桶般地將五名年齡各異的老少團團圍住。

  這五名老少不是別人,其中那三名神色萎靡,年在五旬到六旬之間的老者,正是華山前掌門古如帆和他的二師弟孫玉為及六師弟秋道生。

  另外正持劍拚死護衛著古如帆等人的一老一少,正是那原先參與謀反,如今卻捨命前來救人的落魂劍林振英,和他的愛徒鐵劍郎心官晴。

  五名血巾罩頭,渾身紅衣的蒙面人,手持著奇形的淬毒血骨錐,正在與古如帆、林振英等人動手拼鬥。

  其實,眼前這種一面倒的戰況,絲毫夠不上拼鬥二字的形容。

  古掌門等人由於功力受禁,根本手無縛雞之力,全靠林振英和官晴師徒二人撐護著,在五名神秘紅衣人犀利的攻擊下,他們眾人身上早或多或少的掛了彩。

  只是,這些神秘紅衣人顯然打算生擒他們,因此對他們只當是貓捉耗子般地戲耍著,而未痛下殺手。否則,就算再來三、五個林振英和官晴,只怕也未必能夠解救得了古掌門一行人。

  圍攻古如帆等人的華山弟子之中,已有不少人因為眼前這種情況,而面現悲憤之情。他們目光希翼地望著當今華山掌門白如秀,目光中明白地表示出,希望白如秀出言阻止紅衣人,如此凌辱自己的前掌門,以及同門師尊。

  但是——

  白如秀父子和祁心玉這三名華山當今的權貴,卻似木頭人般,面無表情地瞪著正在遭受戲侮的同門師兄弟。對於門下弟子的不滿之情,白如秀等人仿佛視若無睹。

  驀地——

  小混的長嘯穿透夜空,響遍華山群峰!

  正當眾人迷惑於如此聞所未聞的奇異嘯聲之際,古如帆猛然靈光一現。

  「老天保佑。」這位久經陣仗,心性修為深厚的一代掌門,竟也忍不住老淚盈眶,激動地低語︰「難道是小混幫主來了?」

  五名紅衣蒙面人在另一名為首的紅衣人示意之下,停止攻擊,收手而立。

  這名為首的紅衣人,雖然也是一身血紅衣衫的打扮,但是並未覆面,他的表情平板冷硬、髮鬚花白、目光如電,看似年屆六旬之人,卻有著不尋常的紅潤肌膚。

  這個人,雖然只是站在那裡,卻彷彿已為四周帶來死亡的氣息般,直令他身側附近的華山弟子,飽受無形的壓迫,嚇得無人敢亂喘大氣。

  然而,這樣的一個人,在聽見小混長嘯的同時,卻也情不自禁地微攏雙目,顯得有些困惑。

  官晴終究是年輕人的心性,他雖尚未自激戰的急喘中恢復過來,連滿頭大汗也顧不得抹,便已性急地扯著古如帆的衣袖,迭聲催問︰「掌門師伯,您是說狂人幫那個小混幫主來了嗎?這個嘯聲就是他發出的嗎?」

  古如帆眨去盈眶老淚,鎮定一笑,輕拍著官晴的手背,慈祥笑道︰「我希望是他,我希望是。」

  便在此時,小混他們三人已如經天之虹般,掠過數百華山弟子的頭頂,瀟灑地飄落在古掌門等人面前。

  小刀一見自己嫡親的大伯已然無恙,當下倒頭就拜︰「麟兒叩見大伯,請大伯恕過麟兒救援來遲之罪。」

  孫玉為一把扶起小刀,老懷彌慰道︰「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孩子,你來的正是時候,怎麼沒見浩文一塊兒來?」

  小混不甘寂寞地上前插口︰「孫大伯,是我要咱們幫裡的大帥哥留下來和未婚妻談情說愛的。你如果想念兒子,我可以勉強假裝是你兒子,讓你多看幾眼,也好安慰一下你的相思之情。」

  孫玉為哭笑不得道︰「會在長輩面前如此說話之人,不是小混幫主,也必定是狂人幫的大當家的啦!」

  小混掩不住滿臉得色,嘿然笑道︰「呀哈,孫大伯,你可真是了解我。光憑這一點,今天晚上說什麼,我都得盡力表現一下,這樣才算對得起你的抬愛。」

  他斜眼瞟向祁心玉和白如秀父子等人,若有所指地謔笑道︰「孫大伯,既然你姪子正好是我老哥,算來咱們也不是外人。你覺得要如何整治這干叛逆,才能叫你開心愉快?凡事你只要交代一句,我保證做到包君滿意。」

  孫玉為含蓄一笑︰「這種事,理應請示掌門師兄決定比較合適。」

  「當然,當然。」

  小混對於另一頭正虎視眈眈瞪視著自己等人的神秘紅衣人,和愈來愈多的華山弟子根本視若無睹。他逕自迎上古掌門敘舊,閒話著家常。

  「古掌門,好久不見。」小混嘻嘻笑道︰「聽說你家華山近來很熱鬧,所以我特別趕來湊熱鬧。」

  古如帆苦笑一聲︰「古某無能,倒叫小混幫主見笑了。」

  小混扮個鬼臉,笑道︰「古掌門,因為咱們是舊相識,所以我才會一見你就笑。我絕對沒有其他意思,你可別誤會啦。」

  丁仔岔言道︰「大幫豬,你有熱鬧可湊,心情自然愉快,笑得也開心了。可是,對面好像有些人不太舒服,想吃人似地瞪著咱們呢!」

  小刀亦道︰「小混混,別再瞎掰了,現在,你打算如何應付這場面?」

  小混嘿嘿笑道︰「急什麼?反正古掌門都不急著回金天宮休息,你們倆難道就不能等一等,讓我和掌門人多聊幾句閒話嗎?如果對面的人等得不舒服,叫他們儘管滾就是了嘛!」

  小刀會意道︰「這麼說,小混混,咱們今晚是不準備走人嘍!」他已明白,小混並不打算突圍而去,而是準備將華山這場叛變,在今夜一併解決。

  「噯!」小混吃吃笑謔道︰「經過這陣子我苦心的調教,你的反應果然大有進步,好像比丁仔稍為快一拍哦!」

  丁仔不服地哇啦叫道︰「我也知道你的葫蘆裡賣的是哪門子草藥,只不過讓小刀先開了口而已。你怎麼可以隨便以為小刀的反應就會比我快?」

  小混連珠炮也似地搶白道︰「如果你的反應快,那為什麼不搶在老哥之前開口?就是因為你反應慢,所以才會讓老哥先說了嘛,我難道有冤枉你,你說,你說呀,我有沒有冤枉你?」

  丁仔不甘示弱,開口像打機關槍地回敬道︰「你本來就是冤枉我,我是為尊重小刀的發言權,所以特地禮讓,讓他先說。你以為我就搶不過他嗎?你憑什麼把我的客氣當成是狗屁?真是辣塊媽媽的不開花。」

  小刀也湊趣地插口進來,搶著開口道︰「喂喂喂,丁仔,你說著說著,幹嘛把我也牽拖進來?我也沒有叫你一定要讓我先說話的嘛,有本事咱們大家搶著說,看看誰的反應快,誰的反應慢。」

  「搶就搶。」丁仔愈說愈快地嚷嚷道︰「誰怕誰?憑我幽靈小神偷的反應,想找出比我快的人,難哦!」

  丁仔的挑戰立刻激起小混和小刀的響應,他們也不管現在自己還身陷重圍,三個人馬上你一言,我一語,連珠炮似地搶著開辯論會。

  登時,數百人的場子裡,只聽到他們三人嘰裡哇啦的嚷嚷聲。然而,全場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聽得他們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反倒是他們如此旁若無人,可讓在場所有的人全開了眼界。

  鐵掌斷虹秋道生不由得失笑道︰「狂人幫果然不愧是狂人幫。這種在敵陣包圍中,自家人先開口吵翻天的事,大概只有狂人幫能夠做得如此自然、毫不彆扭。」

  官晴傻眼嘀咕道︰「都已經什麼時候了?他們居然還有興致吵架?若是再不設法突圍,等到天亮時想走就更難了。」

  「誰說我們在吵架?這是有關反應快慢的比賽。」

  「誰說我們要突圍?剛才就說好,咱們不走了嘛!」

  「誰說天亮就難走?我們故意就是要等到天亮才好辦事吶!」

  忙著鬥嘴的小混他們,明明沒有間斷他們的哇啦直叫,但每個人居然都還有暇分神,來回答官晴無心的喃喃自語。

  他們三人這本事可真叫全華山上下,都不得不咋舌佩服。

  然而——

  「住口!」

  一直對小混他們冷眼以視的紅衣頭領,終於對他們如此張狂的態度忍無可忍,再也憋不住地暴喝出聲。

  「你算什麼東西?」

  「憑你也配叫我們住口?」

  「你他奶奶的,哪邊涼快哪邊待去。」

  「你有本事,就別再無動於衷嘛!」

  「你不是自以為了不起,一直冷眼旁觀嗎?」

  「我看你這老小子的定力,也不怎麼高明嘛!」

  小混他們三人極有默契的一句接一句,搶著將紅衣頭領大大奚落一番,這才一副陰謀得逞似的,同是放聲哈哈大笑。

  原來——

  小混他們鬥嘴是假,想逼瘋那群看似定力高深,而又沉穩冷靜的神秘紅衣人,才是真正的目的。

  「哈哈……」紅衣頭領驀地陰冷狂笑道︰「果然是一群狂妄出眾的小輩,本座不該太過於輕視你們才對。」

  小混睇眼謔道︰「你還會這麼想,表示你這個人還有一點大腦,不是『菜菜之輩』。我也不能太低估你,否則就是自找麻煩了。」

  他接著呵呵笑道︰「喂,老小子,本幫主已經很久沒有踫上像你這麼不太笨的人類了,看在我還挺欣賞你的份上,本幫主特準你報上名來,好讓我認識認識。」

  紅衣頭領非但沒有因為小混這番話而惱怒,反而冷冷一哂︰「想知道本座名號,只怕你得去問閻王爺了。」

  「真的?」小混促狹笑道︰「看不出你這老小子,還有個當閻王爺的爹,不過你那閻老爹也真是的,既然放你出來現世,怎麼連你姓什麼、叫什麼都忘了告訴你。還要我自己去問他?真是囉唆!」

  「小子利口。」

  紅衣頭領沒想到自己威脅之語,反倒被小混用來消遣自己,臉上不由得勃然變色。

  「你到現在才知道我的嘴巴很厲害?」小混吊兒郎當地挖著鼻孔,閒閒嘖弄道︰「太晚嘍,老小子。」

  饒是這名紅衣頭領心機深沉,如今卻也被小混氣得渾身發顫。如果不是他尚有過人的自制力,只怕他也和一般人一樣,早就氣昏頭的衝上前找小混拚命了。

  小混愈是故意撩撥這個紅衣頭領,愈是對他如此強韌的自制能力暗暗感到吃驚,因為小混深知,自制力愈高的人,往往愈是危險的角色。

  這時——

  紅衣頭領身後,一名蒙面紅衣人上前一步,低沉道︰「啟稟長老,請長老下令消滅這群狂妄無知、目中無人的幼稚小輩。吾等也好下姓古的等人,否則待到天亮,果真令他們突圍而去的話,豈不要多費手腳。」

  「哈哈,哈哈哈……」

  小混他們忽然同時抱著肚子,哈哈大笑開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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